他双手插在裤兜里,特别悠闲地站在院子里,站在风姿秀拔的白檀木下。
在那个混乱的噩梦尽头,她茫然无力地看着远方的警灯,不知那是救赎还是另一场噩梦的开始。
他忽然在她身后问:“方纪,那件事情你知道了吧?”
她微微回过头,“什么?”
他低头吻了下去。
轻盈地犹如露珠滑过花蕊,抑或飞鸟掠过天空,明明已经了无痕迹,却让她此刻心悸。
……
方纪眼中有看不透的微芒闪动,她缓缓走到书桌旁,铺开纸笔,将证明重新抄写一遍。
室内一片安静,只余沙沙地书写之声。外面的院子忽然喧闹起来,那是他们在教六岁的小东骑自行车,她在前面欢笑鼓掌,后面偷偷放手的云越悄悄冲她调皮地眨眼睛。
这时,夏夜的微风吹过,窗纱拂起,送进满院辛夷隐隐幽香。
最后她落上云越一个人的名字。
***
云越再也没有收到她的回信,一个月后,他出狱。
***
云越出狱的头一天,云琛过来商量一起接他的事情,“方纪,明天咱们一起去接阿越吧。”
小东一下子跳起来,“叔叔要出来了吗?我要去、我要去!”
云琛拍他的头,“当然有你的份,明天别上课了,一起去。”
方纪淡淡地说:“你们去吧,明天还有个很重要的会议,我必须参加,就不去了。”
云琛一愣,“你不去?”
方纪站起身:“是的。”
说完便转身回房。
留下摸不清状况的小东和若有所思的云琛。
第二天,方纪没去接云越,晚上全家一起在雨晴楼吃饭时她也没有出现。
云琛走出包厢给她打电话,她只说了句工作没完便挂了电话。云琛心中恼怒又无法发作,只能打电话把潘寒臭骂一通。
电话那头的潘寒委屈无比:“我哪敢逼她加班啊?她手上的活比较多是真的,不过都是她自己要接的,再说也没什么非得今天干完呀……”
挂了电话,云琛心情郁卒,快一年了,没想到方纪还这么介意这件事,连带着连云越也敬而远之了。他知道这一年里她从没去监狱探过监。或许一看到阿越,她就会想起呆在里面的那个原本应该是自己。她不愿见到他被关在狱中的场面,这一点他可以理解。
可是没想到阿越都已经出来了,她居然还是不想见他。
***
走进包间,小东立刻问:“妈妈呢?她什么时候来?”
云琛笑笑道:“她还有点事脱不开身,让咱们先吃,阿越,你别介意。你嫂子说了回头再专门给你接风。”
云越沉默片刻说:“没什么,让她忙吧。”
随即上菜,清蒸石斑、荷叶乳鸽片、清醉竹荪、脆皮炸双鸽、碧绿醉带子、鸭汁烩鱼唇……都是云越平素喜欢的菜式,当然还有小东最爱的香芒布丁。
一家人边吃边聊,过了一会云越的几个好友和同学也闻讯赶了过来,气氛愈发热络起来。
云琛问:“阿越,新房子住得习不习惯?”
云越原先租住的房子云琛已经帮他退了,重新在市中心给他买了一套房子,一百六十平,精装修,交通、环境都是顶好的。
云越说:“谢谢哥,挺好的。”
云琛道:“今天咱们痛快喝几杯,待会我让阿坤开车送你回去,那辆车你就留着开。”
那是一辆全新的宾利mulsanne,顶配,至少600万。
云越顿了顿,说:“谢谢大哥。”
云琛拍拍他的肩笑道:“一个劲和大哥客气什么?”
旁边小东凑过来说:“叔叔你不回家啊?为什么?就在家里住嘛!”
说完可怜兮兮地看着爸爸和叔叔。
云琛知道小东一向粘云越,不过方纪……
他正在沉吟间,只听云越说:“那好吧,我今天就回去住一天。”
看来阿越还是想见见方纪,云琛点点头道:“也行,你就在家好好休息休息,过几天再去公司,我让黄清这两天把交接工作都准备好。他把你的公司管理的还算不错……”
***
方纪推开房门,只见客厅里或站或坐的三个男人都回头看向她。
小东灿烂的笑脸,云琛微微的笑意,以及云越沉默的目光。
她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他们,只能面色冷漠地走进来。
小东抱怨道:“妈,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她低头对他柔和地笑了笑,说:“对不起啊,妈妈今天太忙了。”
小东哼哼道:“当工作狂的女人一点都不可爱!”
方纪也哼哼:“大男子主义的小男孩最臭屁了!”
小东恼怒,云琛笑了起来。
云越看着眼前的方纪只觉得喉头一阵干涩。一年了,他将近一年没见到她了!
大哥虽然提出过保外就医把他提前弄出来,不过他想了半天还是拒绝。这个案子本就判得很轻,当事人如果再提前出狱,恐怕会引起非议,他不愿这件事再生波澜影响到大家的生活。
除去羁押期,只有将近十一个月,熬一熬就过去了。可她居然一次也没来看他!
狱中空闲日长,警察给他安排了一个闲散的活,他几乎不用参加任何劳动。每天除了证明便是想她。
有时是她明朗中带着狡黠俏丽的笑脸,有时是清波般怅然的目光,有时是她唯一一次在他怀里哭泣的样子。
可想得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