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发一一解答了别人提出的鲁志海戴没戴手铐、神情咋样、有没有哪个打他骂他等问题,狠劲吐了一口黏痰到地上:“他抬头的时候看见我,还点了一下头哩!哼,上回在舞厅他差点遭整死,全靠我引开鲁兵孙才救了他,算得上有救命之恩哩!哼,狗日的连感谢的话都没得一句,你们说气不气人嘛?以往我跟他打招呼他理都不理,现在我还理他做啥子?呸!”
听众们陆续散开。驼背伍大爷急巴巴地往茶馆走去,想让老友们分享他的好心情。鲁志海以往见面总要习惯性地拍拍他的驼背表示问候。伍大爷腹诽已久,认为这是不恭不敬。碍于他位高权重,只好憋住不言。现在这个妄自尊大的坏家伙得到报应,咋不让他喜上眉梢呢?
贾苞玉迈着一双大脚回家,步子越来越快。上个月鲁志海上门来借钱,开口就是20万元,说是拿去有急用。林三虎心中有数,知道是拿去退赃。说是借,那还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所以,几句话把他打发走了,还叫小玉不要再见他。贾苞玉又是佩服,又是兴奋:看来我家老头子就是有远见,早料到有这么一天。幸喜,幸喜的好喔!
“混球帐”细听着众人的问话和阿发的描述,直到周边的人只剩一两个了才走开。他是镇基金会的一名出纳,当初见到有鲁志海签字的5万元白条没有付款,遭到鲁志海好一顿臭骂。出纳做不成了,他只能无限期待岗。待岗期间在基金会干的是扫地、抹桌子、擦玻璃的脏活累活,每个月的工资比过去少了三分之二还被扣住不发,只能写借条“借”到100元。
“混球帐”过去不晓得有三只眼的马王爷是啥样的,这回总算搞醒豁了:在秀岳镇,马王爷就是喝斥他时冒充他老子其实比他亲老汉儿还凶的鲁志海!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做好清洁工,盼望着早一天解除这种待岗状态。他是上有老下有小,每月拿回家的那100块钱连维持自个儿的基本生活也不够哇。他最为遗憾的是没有亲眼看到书记大人被押上警车,实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呀!
听众散尽,阿发又是孤身一人了。突然,背后有人拍他的肩膀。回头一看,原来是“战友”鲁兵孙。阿发上午看见鲁兵孙也在现场,不过他没有大吼大闹,而是站在那里,带着欣慰满足的神情静静观赏着。
“排长,叛徒抓走了——好!”鲁兵孙冒出一句疯话来。
杨红鹃无心卖豆腐了,心事重重地往回赶,准备把剩下的小半板豆腐都给她妈送去。昨天上午,骆同祥已经正式通知她,从即日起,镇政府不再聘请她做食堂采购员。镇干部们终于告别了豆腐带来的白色恐怖,又能在食堂里吃到五颜六色风味各异的时鲜菜肴了。
解聘之后,杨红鹃恢复了在街头巷尾叫卖豆腐。
鲁志海从停职直到被抓走,杨红鹃每天送给他的一茶缸豆浆一直没有间断供应。日复一日,风雨无阻。鲁志海感动之余,多次叫她别来了。他要是判了刑,连公职都保不住。她跟他保持这种没有名份的关系只会受到拖累,还会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杨红鹃流着泪:“别人嫌弃你,我不嫌弃!只要你愿意,我等你回来,跟你结婚。”
鲁志海说:“等也没用,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杨红鹃的痴情已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亲朋好友及好心人的劝说都无济于事。人们在议论她的荒唐傻气时,在看着她整日忙碌的身影的眼神中,自觉不自觉地夹带了许多复杂的情感:厌恶、鄙夷、不屑、怜悯、悲哀之外,还有那么一点儿佩服甚至赞赏。
鲁志海最终判刑9年。在监狱里他试图自杀,后脑勺连续猛撞墙壁,导致虚脱昏迷。抢救后他脱离了生命危险,但颈椎留下了终身残疾,脖子歪向右侧。站立时,整个人像是6点过2分的时针一般。
杨红鹃前往省监狱探监,又拿不出任何东西可以证明他们有亲属关系,当然没能见到鲁志海的面,只是被告知他已保外就医。她打听其他的情况,人家都冷言无可奉告。
回来后,杨红鹃痛哭一场,这才彻底地死心了。
鲁志海被捕后,一场始料未及的挤兑风潮从秀岳镇掀起,迅速蔓延到了全县各乡镇的基金会。由于清源县委、县政府处置及时,措施得当,市县各金融部门也给予了大力支持配合,有效遏止了事态的继续发展和恶化,广大储户的恐慌情绪才逐步平息下来。
在挤兑风潮正劲的时候,关于镇上基金会亏空的巨额资金一部分流向了林家的传言不胫而走,还有鼻子有眼地说有多少多少是拿来吃喝了的接待费,又有多少多少是送给林家老小的孝敬费和七古八杂的礼金。
林家饭店的门窗玻璃被人在夜间扔砖头砸出了好几个大窟窿。那只叫黑豹的大狼狗,有天清晨一反常态地不声不响,原来早已一命呜呼了。它是被留在现场的一根不知谁人投放的肉骨头毒害了,那上头很可能抹上了毒鼠强之类的毒药。院内放养的5只大公鸡和3只老母鸡前后左右地躺在黑豹身旁,也是死得邦硬,估计是抢食黑豹的呕吐物送了命。
叹只叹林家的鸡犬升天,一点没有浪漫喜庆的色彩,完全是悲剧性的。
黑豹之死让林家人个个痛心疾首。对林小玉来说,最痛心的还是鲁志海让她失去了贞操。好在如今医学发达,各种手术技艺巧夺天工。不仅是牙齿蛀了掉了可以修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