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湮华,普天之下,安有乐土?
我原祭出生命,换得为你挡风遮雨的能力,负人负己,为你打造太平盛世,可连你也要处心积虑的算计我,我究竟犯了什么错,如此不见容于世?
如果让你遂心如意,是否,可以还你一世无忧,长命百岁?
听说仰起头,闭上眼,泪水就不会落下来,可,这话和男儿流血不流泪一样不可靠,能阻止泪水流淌的,不是那个简单动作,而是,伤心的程度,不够深刻。
仰起头闭了眼,却有一滴红色的血泪随着她手中的花瓶一起落下。
“父王!”
“陛下!”
力竭的嘶喊和破门而入的嘈杂,唯独不闻水晶瓶碎裂的声音。
缓缓睁眼,倾城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紧紧抱着水晶瓶,两滴、三滴血泪落在瓶中的曼珠沙华上,曾胜血的花瓣黯淡苍白,衬得血泪尤其惊心。
“娘亲。”洵儿扑过来,看了看扶楚,又看了看倾城,随后挨着倾城,单薄的小膝盖落在地上,居然撞出扑通一声响,一定很疼吧,可洵儿只是皱了皱小眉头,吭都没吭一声,直直的跪在扶楚眼前,一双小手,一只抓着倾城的袖子,一手抓住扶楚的袍摆,泪眼模糊的仰望扶楚:“父王,洵儿害怕。”
“怕什么?”
洵儿瘪着小嘴:“胥爷爷说,洵儿比这世上许多孝子都幸运,因为洵儿不缺爹也不少娘,胥爷爷说,有些国家。因为连年征战,或者别的原因,许多孝子缺爹少娘,吃不饱穿不暖也就算了,没有父母的孝子还会被人欺负。被人瞧不起,被骂是变态。”
倾城双手抱着水晶瓶,害怕有任何闪失。腾不出手来抱抱洵儿,是以忧心忡忡的盯着他:“洵儿,莫怕。爹娘都在这呢。”
胥追沉默的站在一侧。目光沉沉浮的盯着倾城怀中的水晶瓶,陷在自己的遐思中,也没有去抱起洵儿。
扶楚睁开眼,低头看着跪在身前的洵儿,伸出手摸上他的小脸蛋,拂去一串泪珠,立刻有更多的涌出来,白嫩的小手攥紧凉薄的大手。扑闪着一双大眼睛,这双眼的轮廓与赫连翊一般无二,可它的颜色和眼神却肖似当年的她。
四目相对。久久,扶楚突然笑起来。眸底的血色渐渐褪去,她有了决定:“洵儿,父王这一生已成定数,你却不同,佛家有云,众生平等,可那不过是幻想中的极乐世界,这样弱肉强食的世道,平等不过是个妄念,如果不够强大,势必要被欺辱,不管是不是父母双全,洵儿,父王希望你能成为这世上最强势的霸主,你可会努力达成?”
洵儿眨着大眼睛,坚定的点头:“洵儿一定会努力。”
扶楚再问:“可懂父王心意?”
倾城和胥追相视一眼,连他们两个都不知道扶楚心中所想,洵儿只是个不足四岁的孝子罢了,怎会看透,可他偏着小脑袋沉吟片刻后,又是十分坚定的点头:“洵儿会子承父业,成为一代有道明君,让天下父母都平平安安,孝子都快快乐乐,不会打仗,不会被人欺负,更不可以去欺负别人。”
扶楚笑得欣慰:“很好。”弯腰,将洵儿抱起来,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抱抱他,其实他多无辜,不过因为长得太像那个不要他的男人,便被嫌弃。
胥追上前一步扶起双膝冰得麻木的倾城,去接他怀中的水晶瓶,可他抱得死紧,竟让胥追没能接到。
倾城小声嗫嚅:“陛下,这花……”
胥追磨着牙:“忘恩负义的东西,老子绝不轻饶。”
扶楚抱着洵儿,微微侧头:“胥追,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你处理。”
胥追端正态度,躬身静待,扶楚淡淡道:“半个月之后,天子大寿,你去放出消息,寡人将带倾城亲自给天子祝寿。”
胥追还沉浸在怒不可遏的情绪中,一时不能领悟扶楚用意:“陛下原本推迟了的,何况天子的寿诞,便连许多子爵国国君都不会亲自到场。”
扶楚没有给出解释,想了想,又吩咐:“稍后你将这株曼珠沙华妥善保管,除了你之外,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它的去处,从今晚开始,每晚子时给其喂半碗鲜血,逢九喂一碗人血,不得有误。”
胥追应诺,再去接倾城怀中的水晶瓶,倾城盯着扶楚,扶楚回过头,嘴角噙着一丝笑,向他伸出手,倾城有片刻恍惚,夜夜放血,似乎并不容易,可只要为她,他也可以办到——大不了放他自己的,虽然扶楚没将照看那株花的任务交给他,可看见扶楚的笑容,他心中也是欢喜的,终于跟着笑起来,将水晶瓶递给胥追,伸出手,回握住扶楚的手,这一刻,比成为名正言顺的夫妻那一刻还让他激动。
——————————乱世湮华紫筱恋喜——————————
是夜,荆尉将自扶楚出门后就哭个不停的佑安哄睡,燃起安心凝神香之后,又坐了半刻钟,才蹑手蹑脚的迈出房间。
一路行过回廊,竟没遇上半个巡夜,荆尉有些紧张起来,这在平常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不由攥紧腰间佩剑的剑柄,放慢步调,竖起耳朵,倍加留心周遭情况,这个夜,静得人心惶惶,转过木屏门影壁,忽见一抹藏青色挡在路中,如此悄无声息的现身,令他措手不及,剑都忘了拔。
“荆少侠,这般急冲冲的,可是元极宫出了什么大事?”
荆尉这才看清,挡住去路的正是胥追,此刻面色阴沉,端端将他望着,毕竟做贼心虚,荆尉笑的有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