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一旁听天家口谕的崔承祖赶紧上前两步亲自将一个鼓囊囊的荷包塞进了天使的手中,然后很是客气的问道:“天家可有说何事宣召?”
那位白面无须的富态宦官手拢袖中指掌一捏,这才眯眼笑答:“喜事,崔阁老孙女婿可了不得红楼媚妃黛玉劫。”话尽于此,他便不再多言,先行一步回去复命。
孙女婿?长子的嫡长女崔婉怡及庶次女崔萱确实是已经出嫁,可女婿都不到二十五岁,即便是家事不错可官位都不显,万万称不上了不得。
崔阁老与长子崔承祖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二郎崔承望的长女婉如,她不是才嫁入戍边肖家么,这又是兵部传来的新消息,许是跟西戎的战事又有了新变故?
“不论是与不是,去告诉你母亲边关打了胜仗,好好安抚。”崔相说罢便赶紧更换了面圣的衣衫直奔宫门而去。
崔承祖回了内室简要述说了一番,却引得老妇人连连质疑:“真是胜仗?确实没危险?你可别糊弄我!”
“千真万确,那肖三郎还立了功!只是详细情况还不明,天使就说了只言片语,”崔承祖现场编织着谎言,又劝道,“母亲且放宽心好好休息,明日儿就去打听了细节来说与您听。”
袁老夫人将信将疑,重要在喝药之后安安静静躺下了。
临睡前她却依旧在感慨:真是越老越没用,怎能应倾慕平乐郡王求而不得后还把气撒在人家女儿身上?光这样还不够,偏偏连自己亲孙女、孙儿都给忽视了!
若有机会定要好好补偿他们兄妹。
之前,崔家大伯嘴里所说的三郎打了胜仗对他而言只是安慰之词,谁曾想,在宫里某偏殿陪坐一旁的崔相却正听着天家喜气洋洋的赞赏这位新上任的崔家孙女婿霸情悍将。
“看看,午时还在说明日廷议需讨论追加军费以及命卫尉寺清点兵械一事,这会儿就又来了消息,胜了,并且是大胜!年轻有为,真是年轻有为!”穿着黄色长衫的精瘦帝王说着不由笑逐颜开。
他一面让人把兵部呈上的文书递给崔相,一面乐得直拍案几,连下颚上的花白胡子也跟着喜滋滋的抖了抖。
前一份消息因为战时西戎人的封锁而延迟了送达日期,却恰恰好跟着捷报在同一天抵达御前,这忽上忽下的一刺激,想让人不高兴都难。
等把那肖老将军上的请功奏章、兵部旁述补充的详情奏章浏览一遍之后,即便是这位在中书省任最高长官中书令的崔相也不由咂舌。
肖大郎首次担当野战主帅便以新奇阵法阻敌于城楼下,没容得对方一丝一毫的侵扰;不满十八岁的小将肖阳则带领先锋军轮番伏击,甚至单枪匹马闯敌营,还真让他毙了西戎部落首领,直接成就了此战的胜利!
更出乎人意料的是,自己家的孙女居然也在奏章中出现了身影,当西戎贼寇兵临城下时,她居然抛头露面站在城楼上高歌一曲,这得多大的胆子才能干出此种事情?
兵部这本奏章也不知是谁写的,上辈子是个说书的吧?好好的一个边关抗敌事件被他写得像跌宕起伏的才子佳人剧目!
“肖三娘子不愧为崔氏贵女,巾帼不让须眉,慷慨激昂以一曲《精忠词》送夫出征,肖氏夫妻鹣鲽情深,于城楼遥遥相看无语凝咽,旁观将士无不感慨万千群情激昂,纷纷振臂高呼‘驱逐戎寇,固我山河,以朝天阙!’……”
在大庭广众下表白要“精忠报国”还要杀敌“朝天阙”,难怪皇上如此高兴,他不就一直担心着肖家这等世袭武将会造反么,却又因外地虎视眈眈不敢释其兵权。
肖家这次不但是战打得好,戏也演得很不错啊!
如今天家年事已高却迟迟没能决定继承人,下面三个有实力皇子小动作层出不穷,偏偏又没一个真正能压制住其余候选者的,甚至连朝臣都有些摇摆不定。
可以预想得到,皇权交接时必然会有腥风血雨,谁也没法保证戍边武将会不会乘机发难,年轻的新任天家想来并不具备与之正面对抗后能必胜的实力。
主弱仆强,凡当爹的谁不焦心?
崔相还没来得及组织语言往皇帝的心坎上扫拂着发表感想,就听得对方笑吟吟的开了口:“崔卿,你是怎么想到将孙女儿嫁去肖家的?眼光不错啊,早一步就瞧出了那肖阳少年英才?”
这话一摊开来,崔相顿时有了种想冒冷汗的感觉,表面上是好奇一问,往深了想,今上是在试探戍边武将与中枢高官有没有相互勾结啊!
堂堂当今圣上,会闲得无聊半夜找人八卦?崔相顿时悟了,入夜还被宣召进宫哪是为了分享喜讯,分明就是兴师问罪。
“唉,陛下有所不知,此事全因那逆子自作主张,某也是才得知这消息,”崔相赶紧实话实说撇开自己的干系,连连诉苦道,“本就与那肖家没一丝往来,连肖三郎的模样都不曾见过,孙女却在战时匆匆忙忙的嫁人,家中老妻刚收到家书就气得晕了过去,某进宫时她都还没缓过气来!”
“哦?原来如此。”皇帝略略点头,神情中却有些将信将疑。
“从前曾听说某那孙女的母亲与清江郡主是旧识,”崔相赶紧又抛出了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她长相又肖似其母,或许是因这关系才得了郡主的青眼。”
言下之意:我孙女是被你大哥的女儿挑中当儿媳妇,这总怪不了我头上吧?
“她母亲是?”皇帝在自己记忆中搜索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