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这些话深深地烙印进他的心里,最终筋疲力尽地仰面躺倒在长沙发上,右手乏力地搁在前额上。
孤独在他四周郁积、翻腾,象烟雾一般慢慢包裹住他。
而他已无力挣扎,只是呆呆地看着魔法窗户里透出的光线,由明亮而渐转黯淡。夜的影子渗透进来。
说实话,他并不认为自己害怕孤独。在大部分时间里,孤独是很好的事。
他不用听那些小孩子愚蠢的提问,不用面对人们的窃窃私语,不用和他的食死徒同僚勾心斗角。
他可以沉浸在书的海洋里,那些厚实、老旧的羊皮纸带来让人安心的触感,知识就在上面熠熠生辉。
他可以泡在魔药炼制间中,看那文火慢煨的大锅冒着白烟、飘出阵阵美妙的清香。
他甚至可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只是仰面躺在长沙发上,听着收音机传出一首怀旧的老歌,看日头慢慢西斜,黑暗接管大地。
在大多数时光里,他欢迎、甚至享受孤独。
但总有一些时刻,孤独不是那么美妙。
总有一些时刻,他渴望被人打扰,哪怕是那些愚蠢的学生。
总有一些时刻,他渴望听到别的声音。不是黑湖底巨乌贼拨动流水的声音,不是雪落的声音,而是人的声音。
总有一些时刻,他渴望刺痛别人,或者被别人刺痛。
总有一些时刻,他渴望有人注意到他,注意到他制作出一味新药,注意到他正因为钻心咒而嘴唇发白,注意到原来人群之中,西弗勒斯.斯内普不见了。
善意与温存。理解与碰触。
总是在他长期的冷漠、蔑视、拒绝之后,在某一时刻,成为他发疯似的想得到的东西。
那是没药的清香,也无法平静的渴望。
有些植物是生长在暗处的。但没有一种植物,可以在完全没有光照的情况下生存。
远离人群的地窖一直是他宁静的避风港,但现在……太安静了。
静得让他想起密闭的坟墓。
静得让他想起记忆中血从脖子里涌出来不断滴落的滴答声。
斯内普喘了一口气,挥手用无杖魔法打开了收音机。他需要有声音,别的声音,震碎这难以忍受的寂静。
几秒钟后,音乐声象水一样流淌出来:
“时间将一切带走,
无论你情愿与否,
时间将一切带走。
时间带着它们走远,
最终只留下黑暗。
有时我们在那黑暗中发现他人,
而有时我们又在那里失去他们。”
孩子柔嫩的肌肤和信任的眼睛。
黑暗洞穴中柔软而微冷的嘴唇。
那些不经意的碰触和那双绿眼睛中的理解与谅解。
沉沉暗夜中听到另一个人的呼吸,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
他在这音乐声中慢慢地闭上眼睛,感觉到刺痛。
枕头上还残存着那男孩的气息,但他知道,那孩子已经找到亲人,不会再回来。亲人才是那孩子心底最深的渴望,而他……
他只是那孩子生命中的过客。
阿不思、莉莉、哈利……还有更早之前的艾琳.斯内普,他被爱情迷昏头的母亲,这些人分割主宰了他的生命,却只是坚定地扔下他,继续他们自己的人生。
时间将一切带走,无论你情愿与否,时间将一切带走。
他在渐渐黯淡的光线中抱紧自己。没有人温暖他,他可以自己温暖自己。
有时我们在那黑暗中发现他人,而有时我们又在那里失去他们。
【不,并非一切都已失去,仍有一些事情可以挽回。】
邓布利多还没有死,莉莉还没有死,哈利……也还好端端地和他母亲在一起。
这一瞬间,斯内普几乎惊跳起来。
【机会仍然存在,命运可以改变。】
也许……他并不是那么一无所有?
“多么感人哪,西弗勒斯,”他想起记忆中邓布利多严肃的面孔,“难道你真的开始喜欢那个男孩了?”
“喜欢他?”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低沉有压抑不住的激情,“呼神护卫!”银色的牝鹿从他的魔杖杖尖涌出,轻盈地跃出窗外。
他知道那男孩的守护神和老波特一样,是一只牡鹿。他知道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可以为了那男孩献出生命乃至全部记忆,难道……
带着一丝好奇,和一种无法定义的心情,斯内普召唤出自己的守护神。银色的牝鹿优雅地跃出杖尖,明亮的眼睛温柔地看着他。
那是他灰暗人生中唯一的光亮,是他的心未曾全然沉沦于黑暗的证据。他一直以为这牝鹿代表着莉莉.伊万斯,他从未想过可能会有别的定义。
可能吗?不可能吗?他在心中踌躇。
他不是一个会轻易付出感情的人,但一旦付出,就不会动摇。那爱情虽然已经死去,但付出的情感他无法收回。
当然,作为一个生理健康的男人,这些年他厌倦了用右手解决问题的时候,偶尔也有出去找人真枪实弹地泻火。为了避免出现后续事故,也为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情感,他总是找男人或是男孩。但这些只是金钱上的交易,绝不会有真心付出。
说实话,即使是在他最狂野的性|幻想中,他也没有想到过,在另一个世界,他可能会对莉莉的儿子动心。
可能吗?不可能吗?
斯内普挥动魔杖,银色的牝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