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怪我?”
哈利迷惑地望着她:“我为什么要怪你?我本来就该死在伏地魔手上……也许我能用同样的方法回去。我的亲人和朋友已经等了我很久。”
一阵沉默。
女巫猛地站起身来,她的声音有些破碎:“这里……这里就没有你牵挂的人吗?”
橙黄色的烛光照耀着她的头发,红发象火一样在燃烧。
冰冷的、绝望的火。
哈利出神地看着她,轻声:“这里很好……但我不属于这里。这你知道。”
他凝视着那张从来没有象现在这么苍白过的脸,无限爱意和疼痛冲击着他的心房——无法忽视,无法释放,这正是最真实、最血淋淋的证词。
他不能把这大声地说出口,但他——她——他们都知道。
哈利转而将目光投向胡桃木地板间黑魆魆的缝隙,它们在暖色调的烛光中显得阴冷而神秘。
时间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直到哈利再度开口打破沉默:“我很遗憾,西里斯有尽心尽力地教我,但我没来得及用上。还有邓布利多……代我对他说声抱歉,他交给我的任务太沉重,我实在是……不想再承担下去。”
泪水涌上了红发女巫的眼睛,但并没有落下来。某种他无法辨清、也不想辨清的感情,在那双绿眼睛的深处燃烧着。
“你不用对任何人说抱歉。”女巫终于说道,“应该这么说的人是我。我本来想补偿你,想让你感受到我对你的……”
她停顿下来,没有把那个字说出口。
——在这种场合下,说出来不啻是一种侮辱和嘲讽。
有那么一刻,谁都没有说话,静静地想着刚才那句没有说完的话。
他们都明白,那个字永远不会再有机会说出口了。
是遗憾,也是……解脱。
哈利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并不想说什么,但他知道他必须说出来,否则红发女巫会带着终身的愧疚无法解脱。这是不应该的。
“我明白,他是你唯一的儿子。”哈利柔声道,声音温和而清冷,“是詹姆留给你的最宝贵的东西,他的骨中之骨,肉中之血。”
这句话象索命咒一般击中了莉莉,她纤瘦的身子剧烈地摇晃起来,不得不伸手扶住墙,稳定住自己。
哈利控制住自己伸手去搀扶她的冲动,移开了目光。
一种强烈的、巨大而深沉的情感席卷了他全身,他爱这个女人,为她去死都可以,只要这张面容上能够再展欢颜。
如果他的路过只能带给她分离的痛苦,让她遭受愧疚的折磨,那他来这一趟有什么意义呢?
他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明白呢?
“相信我,你这么做是对的,格兰芬多的子嗣不能因此而绝。而我……有我自己的使命。我迟早都会离开,这你明白。”
哈利盯着四壁燃烧的蜡烛,橙黄色的光泽照耀着石壁上巨大的古代英雄狩猎的浮雕,被咒语或者刀剑毁坏而又修复所留下的痕迹历历可见。其中也有他留下的痕迹。
他来过,看过,并且活过。
哈利伸手抚摸着他在恶龙眼睛上留下的一道深刻划痕,轻轻地说道:“我不能说我对这个世界没有感觉,波特夫人。”
“我每天早上睁开眼睛,就看到阳光照耀着戈德里克山谷。那么多人都还在,这真的很美好……但接着我就想起了那些已经发生的事情和正在发生的事情……”
他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沉默了一阵子,才继续说道:“……我无法无动于衷。于是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了。花的香气,食物的味道,阳光的温度……所有这些,都没有意义了。”
“我不怕死,毕竟我已经为死亡准备了好几年。但我害怕……”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出了口:“……这种等死的感觉。”
他停下来,看着蜡烛在穿堂风中摇曳,氤氲的烛光模糊了石像上恶龙狰狞的面孔。传说中的英雄总能获胜,传说中的勇者必能屠龙……
“就像有人楼上住了一个不礼貌的房客,每天总是深夜回来,啪啪两声,将靴子扔到地上。于是他必须等到靴子落地才能入睡。他以为这就很糟糕了,但不是……最糟糕的是,有一天他听到了一只靴子扔到地上,但第二只靴子总是不落下来……一直不落下来……”
他看着莉莉象雪花石膏一般苍白、凝固的脸,笑了一下,解释道:“这是一个麻瓜笑话。”
莉莉再也忍不住,猛地扑过来抱住他,大滴大滴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肩膀。
“啊,哈利!哈利!”她叫道。
哈利身体一僵,随即放松,允许自己享受这片刻的温暖。
阳光的温度对我来说是没有意义的。哈利想。但你的体温是有意义的。
你的微笑与泪水,你的彷徨与叹息,你皱眉的样子,你头发的颜色……这些东西是有意义的。
哈利悄悄闭上了眼睛,握紧了拳头。
——但你永远不必知道。
“我宁愿死的是我……”莉莉低声说道,“我宁愿死的是我!”
“我知道。”哈利毫不惊讶地听到这个答案,十七年前万圣节发生在戈德里克山谷的那一幕在他脑海中一闪而逝,“所以我绝不会让你死的。我曾经立下过不可破誓,决不让任何波特家的人因我而死。”
他轻轻地挣脱了莉莉的怀抱,最后一次地凝望着那双他愿意为之去死的美丽的绿眼睛。
莉莉身形轻颤,上前一步,似乎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