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色越来越暗。
米若来到海边,依旧不见厉焱的身影,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心里渐渐浮躁起来。混乱的思绪一半儿被饥寒弥漫侵蚀,一半儿被恐惧害怕蔓延沁润,不知怎地,悲哀地产生了一种想法。
或许,这不过是厉焱的又一个惩罚:将她带到这荒无人烟的孤岛来,然后又像扔垃圾般把她抛弃在此,自生自灭,而他则像蒸发了一样消失,对她不管不顾。
他本就是个狠心的人,哪怕前一刻才与她耳鬓厮磨,缱绻缠绵,可后一秒就可以亲手毁掉她。他不是做不到,只不过全凭他心情罢了,何时高兴了就要她,何时不高兴了可以一脚踹她离开。
这,不是她早就预料到的结果吗?她不是也想要离开他吗?
可为何,当他真的离开她时,她的心就像是天边的乌云一般阴霾,拨都拨不开,挥也挥不掉,见不到一缕阳光……
蓦地,她想起那艘海艇,她抬起脚往海艇停泊的地方跑去,待到她走近时,才发现那片海域上根本就没有一艘海艇的影子,顿时,确定了心里的猜测。
她知道,没必要在海边继续等了。
于是,缓缓转身往小木屋返回。可,脚步就像是灌了铅似的沉重,每踏出一只脚,都寸步难移。
扑面而来刺骨的冷风,暮色阴沉的天际浓云翻滚,浩瀚江水横陈眼前,涛声阵阵,无视一切地奔海而去。
风吹得她的眼睛都睁不开,她不得不抬起手来挡住额头,好让风不往自己的眼睛里灌。她被风吹得摇摇欲坠,行走在回小木屋的那条小路上,有好几次都差点儿被风吹倒。
耳边能听见海浪声如野兽般的啼啸,黑幕如暗夜漩涡,起先还是傍晚时微批红霞的暮色,这会儿已是让人看不清天日,米若心里的失落,渐渐转变为对大自然骤然变化的环境感到恐惧。
蓦地,轰隆隆的雷声想起来,紧接着,一道电光划破天际,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不一会儿就下起了瓢泼大雨,海岸线上已变成白茫茫的一片!
米若害怕极了,第一个反应就是双手蒙着头往前跑,想要跑回小木屋里去,只要不在外面敞着被风吹,就是安全!
可是,却是寸步难移!
风真的很大,天空时不时在咆哮,雷声风声齐齐刷来,在米若的耳边叫嚣着,如一把刷子能一把刷倒她,又像一只怪兽张开了血盆大口向她扑来。
雨箭一般射下来!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来了暴风雨直是暴风“箭”雨,雨顷刻间狂下起来,雷也越来越响,风在吼,雷在咆哮!天空在怒吼!乌云渐渐越来越多,雨也越来越大,接着一阵闪电劈掉了一棵树!
啪——
米若惊骇不已,几乎是一瞬间弹跳向旁边,却不想,这一下子踩到了山路边缘湿滑泥泞的软泥,一脚滑下旁边的壕沟里。
“啊——”
她连滚带爬摔落在地,浑身都沾染上了泥浆,等到她想要从壕沟里爬起来时,却发现一个严重的事实——她爬不上去!
原来,这个壕沟与其说是沟,不如说是洞,用来做什么的,她也不清楚,不像是天然的,倒像是后天做的,至于是谁做的,她自然也猜不到。
这个洞直径大约两米多宽度,高却足足有一个成人高,她一米六五的身高,在里面站着也还差边缘七八厘米的距离。
可想而知,要凭她一个人的力量,徒手爬上去是不可能的。
如果不下雨,或许她还能勉强爬上去,可是下这么大雨,边缘的泥土经过雨水的浸泡变得松软滑腻,她尝试了好几次,只要一搭上力气就滑了下来,几番尝试后,已是消耗了不少力气。
雨下得很大,洞穴里的水也越积越多,米若心里害怕极了,难道她要在这个洞里……
这场台风,可以说是南城五十年来所经历的最大一次台风袭击,它的影响是毁灭性的,那种当灾难已不由分说的来临,当大自然的摧毁力不可阻挡时,处在绝境下的人之感觉,无以言表。
如同此时此刻的米若,一辈子也忘不了自己的生命即将悄悄流逝的这一刻。她眼睁睁看着天空变成了一只吞噬大地的怪物,如同一只扼住她咽喉的手,撕扯着她的神经,她的灵魂。
最可悲的是,她唯一能做的,竟然是静静地等死……
台风来得很快,洞穴内的水越积越多,已渐渐漫淹至她的腰际,她脑子里几乎可以想象得出自己是以一副什么模样死去……
然而,在这生命随时有可能终结,在这最绝望无助的境况下,她的脑海里闪现出的竟然全部是和厉焱在一起的片段——
他淡冷不羁、倨傲闲散的表情,冷漠和狠戾的眼神,欢(和谐)爱后在枕边戏谑的笑脸,禁(和谐)锢住她的身子说他想她时的调(和谐)情话,当她差点儿触碰到凤蝶时他那一副认真严肃的神情,暗夜里搂住她说过的缠绵软语……
蓦地,她又想起郝苗苗对她说过的话:“米若,你爱上他了吗?”
她心口一窒。
明明是他把她丢在了这里,她竟然还会想到和他在一起的那些画面,这不是最好的证据吗?
心口霎时酸痛到无以复加。
她,竟然,爱上了厉焱?!爱上了那个伤害她,掠夺她,强迫她,当垃圾一样抛弃她的撒旦?!
不!不!不!米若,你没有心动,没有失控,没有混乱,你只是在害怕而已!因为除了他,你找不到任何人可以来救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