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石和土堆砌起的简简单单一座坟,分旁是一棵枝叶稀松的树,坟前立着一块长长的细木板,木板上刻上了几个字,便算作是墓碑了。一座真真正正的坟,外观模样却连山崖顶上那座衣冠冢都不如。
原本该在大理石砌精雕细琢的祖坟里,享受子子孙孙香火供奉,如今竟是这样一番田地。
坟墓被打扫得很干净,上头一点杂草也没有,看得出阿云平日里的悉心照料。墓碑上的字,并不如阿云她母亲写得的好看,普普通通的字,连写着的内容都同样简简单单得很,“南宫氏”、“女汐云”,连个全的名字都没有。
阿云说,她母亲闭眼前特意交代过,不让写全名。
她母亲心细至此,不写全名,怕人找到这知晓她们母女身份;同样决绝至此,不在姓氏之前写上夫家姓氏,不在女儿名字之前添上任何姓氏,半点机会都不给夫家、娘家留。即便族中有人来到这,见到这么一座坟,也只当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坟罢了。
这一点,阿云一直都不懂。
上官若风站在坟前,一言不发,盯着墓碑已经有好几个时辰。
从白天站到黑夜,就在那站着,一动不动,也一声不吭。像个木头桩子一样,直直立着。
夜空月色明亮,繁星满空闪耀似华锦。一地清冷光华洒落,男子白衣,于夜色中只显萧条落寞。
坟里的是他母亲,他年少与她分离,再见时,隔得这么近,却一个在地里,一个在地上。
夜寒风凉,我远远在边上看着,此时此景,上前一步是默,后退一步同样是默。劝不得,也不能劝,更劝不好。
有些事情憋在心里久了,便当成习惯了,上官若风从小没有母亲,之前的十八年里,他一直以为他母亲不在世上,伤心之余虽然苦楚,但更多的不过是惋惜。而如今,他知道他母亲去年才过世,且生活的地方就在自家府邸后山脚下的一个小村落里,快马来回也不过两个时辰的事,且还是自家管辖范围,被……活活饿死。
这样的事,谁能接受得了?
就好像是上天给他开了个大大的玩笑,可笑之余,更可悲。
他就那么站着,月辉皎皎,透过树叶,洒了他一身,黑黑白白,斑斑驳驳。
我垂下眼睫,不忍去看。
手上的伤口被他包扎得完好,手伤外伤易愈,可心底的伤呢?
风过,凉凉寒寒,拂过脸颊,带来一阵淡淡的血腥味。
我大惊。
立即抬眸,男子身形微有不稳,月华之下,清楚可见抿得死紧的薄薄唇角缓缓流下暗红的液体。
又是体内毒发了,这人还是习惯硬撑着。
心中一紧,我担心着立即奔过去,抽出帕子就去拭他嘴角流出的血,急道:“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他也不答,嫌恶似的皱着眉将头偏开,一手打落我伸在他脸旁的手。
“你……”我又急又气,却又不好骂他。
也不知是什么样的毒,发作起来,他眉峰紧紧拧着,脸色难看得厉害。
“外头风凉,先回屋吧。”我柔声劝慰,说着就去搀他。
他抽回他的手,不理我,双目仍是直直看着面前简陋的坟。
我一恼,左跨一大步当到他面前,怒目瞪视他,伸手指着距离此地极近的房舍,“你给我回去!”
上官若风看也不看我,低沉着声音,话里全是不满,“别挡道。”
“我就挡了又怎样!”我两手拽着他的两臂,直直拦在他面前。
男子面色愈发难看,薄唇抿得再紧,看我的目光凌厉逼人。他伸手想把我手拿开,却无奈我将他手臂拽得极紧。
他面色陡变,“噗——”
迎面而来的一股腥热,扑到脸上,连一点躲避的时间有没有。
浓郁的血腥味,温温热热的,顺着我脸颊轮廓慢慢往下流。
我愣住,松了一只手去摸脸,触手的湿润粘稠滑腻不堪。这才反应过来——我被他,喷了一脸血?喷了一脸,喷了,喷……
本夫人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没被人喷过!怒意陡然起,还不及我开口大骂,面前的人已经失了力气腿一软,整个人直直下落。
“砰——”
重重的一声响,膝盖磕着地,我清楚的听到地上沙砾磨破膝盖上的布料“呲拉”的响。
我惊呼,立即蹲下身扶他,哪知这人毫不领情,我的手刚碰到他,他就避开,厉着声音,“都说了别挡道!”
“我……”我的手停在半空间,继续伸过去不是,缩回来也不是。
他就干脆在那跪着,也不起来,任身底下的碎石头磨着他的膝盖。
声音顿时软了下来,“我不拦你路就是,可你先起来。”
上官若风依旧不理不睬。
我咬咬牙,再要去扶他,却身子刚一弯,就见他长袖甫动凌空朝我一甩。我丝毫没料到他会给我来这一招,没有一点防备的被他刮出来的刚劲力道甩到一边,狼狈摔在地上。
“你——”
“要么闭嘴,要么滚远些。”阴测测的声音,听得人背脊发凉。
他身上的毒每晚会发作半个时辰,发作时会有什么痛苦我不知道,但知道的却是发作时全身都会提不起力气。他刚刚那一甩,明显动用了内力,此刻面上难看得很,嘴角的血迹更多。
但背脊却挺得笔直的,双膝跪在砾石上,一动不动,目光仍然是落在那张简陋的石碑上。
我咬着唇从地上起身,抹了把脸,一手的黏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