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七,让阿保进来吧!”一个带着些疲惫和虚弱的声音出现在身后,安七浑身一震,还有一个人也知道这种称呼,那就是安德佑,现在的长房老爷。
“尝尝!正宗山西三锅头的汾酒!三十年前我存的,原想是什么时候你有了儿子,过满月时咱们就把它开了,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有子嗣。今儿再不开,我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书房当然不是喝酒的地方。可是讲规矩讲了大半辈子的安德佑,居然变魔术一般的从书柜后头吃力的弄出一瓶子酒来。
郭全保端起酒杯,眼泪大滴大滴的往里面掉。
“矫情!”安德佑笑骂道:
“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还他xx的像小时候那么爱哭鼻子?再敢哭老子揍你狗i的,信不信!”
刻板成xing的安德佑安大老爷嘴里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传出去怕是连安清悠都不会信。
安七站在一边给大家斟酒,要说人老成精的安七叔会边斟酒边哭,同样没人信。
“记得你来我们安家的时候才八岁吧?那时候老七已经在我身边两年了,我们两个年纪都比你大,老是合起来捉弄你,结果你就老哭鼻子……”
“后来发蒙入了族学,也是你们两个陪着我去的,那时候父亲还远没有现在的地位,年纪大的族兄经常欺负我,老七总是替我挡拳头,你却总是头一个溜号了,我们总是骂你没义气……”
安德佑慢慢地叙说着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忽然有些狡猾地笑道:
“其实我们俩都知道,你是跑去向那些大人们告状,所以老七每次挡不住了的时候,总是有先生把那几个族兄抓过去打戒尺。”
郭全保已经泣不成声。
“……十二岁的时候我偷着下河游泳,结果自己水性不好差点淹死,是你和老七把我弄上来的,那次我才知道,原来你也不会水?呵呵,不会水你疯了一样的往河里冲干个球啊……”
“……十七岁那年我进京赶考,嘿嘿,那时候真是觉得自己满腹锦绣文章啊……落榜之后是阿保你把我像拖死狗一样从酒家里拖回来的吧,还给了我俩大嘴巴,骂我说佑哥儿你这也算安家的种?他x的,你以为我喝醉啦,其实心里明镜儿是的,那俩大嘴巴子老子记你一辈子!”
安德佑慢慢地说着他能想起来的一切事情,像是要把某些一辈子都没说过的东西说清楚,每说一件,旁边的安七就喝一杯酒,可他自己面前那杯酒却从没动过。
郭全保也没喝酒,酒杯端在那里,手却始终是抖的。
话总会讲完,酒也总会喝干。
安德佑注视起酒杯的时候,安七早已经喝完了瓶子里最后的一滴,醉的不省人事。
“咱俩到底还是得喝这一杯么?”安德佑慢慢地叹了口气,把杯子举起来却又放下道:
“郎中说我这段时间身子虚,不让我喝酒。唉!老啦,身子不行啦!”
郭全保的手忽然就停止了颤抖,猛地一仰脖,几乎是拼命般的把酒到进自己的嘴里,拼命般地跑了出去。
“死吧!不能死在安家!不能给佑哥儿和老七他们添麻烦!”郭全保脑子里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也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跌跌撞撞,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这座府邸他实在是太熟悉了,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大门口。只是真出了大门口好像又舍不得走,就在那里孤零零地一个人站着。便在此时,一个少女居然从府里冲了出来。
这人郭全保认得,她是安清悠的贴身丫鬟,叫青儿
“总算是追上你了!”青儿呼哧带喘的追了上来,却是伸手塞给他一个小小的包袱,“小姐让我给你的!”
郭全保有点困惑地打开包袱,却赫然看到里面竟是一张张银票。就是当初自己除了退还脏银,还拿去找安清悠“买命”的那一叠。
“银票这东西好啊,可是真就这么重要么……”郭全保愣了一阵,却是开始喃喃自语,一张张地翻检着手中的银票。曾经在他眼中无比重要的东西,此刻却怎么就是让人有一种想让人扔了的冲动呢!
不过郭全保到底还是没有扔,因为翻到最后的时候,有一样东西让他彻底呆住了。
那是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混蛋阿保,你狗i的真喝啊!老子还没喝呢你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