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安二少爷一手文章道义,一手商贾本事,一个胖胖的身躯之下,说儒商虽然是少了两分飘逸潇洒之气,下刀杀羊牯却从来都是咬得满嘴流油。此刻只见他胖躯一震,浑身肥肉乱窜,一张胖脸上却是笑嘻嘻地道:
“以我所知,能做到香号大柜手或是类似层次的,靠买卖那死契奴才可是没戏。以这些位师傅的名气本事,顶多和七大香号签得是雇佣活契,我大梁律法中对断契另投他主的雇佣之人如何定之?不过是赔双倍的契约工钱而已,我说沈——大——人——呐!”
安子良说道这里居然还吊了一句戏腔,配足了他那纨绔子弟一般外表,一字一句地高声叫道:“你猜我清洛香号,可是有没有,这份银啊钱呐呀呀呀呀呀……”
沈从元被这么一记戏文腔直气得眼前发黑,胸口血气翻涌之下,原本就日渐愈差的身体竟是喉头又有些发甜。
可是他无论如何都是不肯在这清洛香号里做那咳嗽呛血之态,这时候紧咬牙关,却是一言不发地任凭安子良在那里调侃声声,好一阵才压下了胸口那阵绞痛烦恶之感,硬挺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道:
“罢罢罢!算你们狠,本官走!来日看你们这些人怎么个死法!”
“这话听得我耳朵里都快起茧子了,可是来了这么多日,也没见怎么个死法。我说沈大人啊,我萧洛辰本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您能不能教教我,这死字怎么写啊?”
萧洛辰坐在那里四平八稳,可是悠悠的话语声中,居然是连那撂下句场面话的机会都不给他。
沈从元只觉得又有些天旋地转之感,胸口处那一口鲜血到底还是没忍住,顺着喉头便涌了上来。他也算是够狠,死活咬紧了牙关不肯让这记鲜血当众喷了出来,却忽然觉得鼻子一酸,那血竟是顺着鼻子流了出来。自知再呆下去也是自取其辱,就这么咬着牙不吭声,跌跌撞撞地向着那对面七大香号的门店里面而去。
便在此时,忽然有一个商贾打扮的中年汉子凑到了安清悠面前,点头哈腰地道:“五奶奶,小的也想留在清洛香号,只是不知店里还缺不缺伙计?”
安清悠微微一愕,这人却是沈从元派来混在商贾人群之中的细作,如今这局面,他倒是既不敢回去,也不想回去了。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一声佛号传来,却是了空大师轻轻发了一声感慨,他心存慈悲,不欲对那沈从元穷追猛打,随便找个由头岔开了话题。伸手指了指那犹自放在案上的几只调香碗道:
“老衲所调之香名叫七喜之香,倒是萧夫人这等真水无香的手艺,调出之香又叫做什么?”
“实不相瞒,这些物事原本是做出来专门对付大师的,倒是未取名字。”
事情已过,此刻安清悠也是不加隐瞒。此刻心情正好,却不知如何又看了那行只萧索独自远去的沈从元一眼,打趣着笑道:“大师这香既然名唤‘七喜’,晚辈这香便叫做‘可乐’,您觉得可好?”
可乐这名字对于古时人却是半点也没有感觉,只是众人见她这副样子,都当是在嘲笑沈从元罢了,一个个都不禁齐声大笑起来。倒是了空大师微微皱眉,摇头道:
“今日之事,萧夫人已是完胜之局,又何必对一个失败者嘲笑个不休呢?”
“大师言重了,晚辈倒不是这个意思,这‘可乐’之名今日颇为应景,却不是在那沈大人身上。”
安清悠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却是站起身来对着那些前来参加招商大会的客商们朗声说道:“今日倒是有些许闲杂之事惊扰了诸位,小妇人代表清洛香号先行赔罪则个,咱们此番的招商,这便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