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府后园,孔歆从添福手里要过柴枝,立定身体喘着粗气老子就是矮矬子。他的面前,站着看起来比去年冬日更瘦更小的梅若依。
梅若依早先身上那件棉絮到处可见的棉衣已不见了,此时露在外面的,是傅君悦送她的棉衣,那棉衣穿到她身上时,虽不是新衣,也还有六七分新,眼下已成了一条条布片,残余的些儿棉絮由于各种各样的刑罚,上面满是褐黑色的污迹,好似一个个流脓的伤疤一般,肮脏可怖。
孔歆右手执树枝,左手轻抚着枝条,缓缓抬脚,朝梅若依逼近。
残忍暴虐的让人窒息的味道扑面而来,梅若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啪地一声,那拳头大小的柴枝落在梅若依背上,添福和来福吸了口冷气,悄悄地向后挪动脚步。
啪啪声持续响着,沉闷,却又异常清晰地在空间回响,梅若依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剧烈抽搐着,她死命地咬着嘴唇,在那声音间断空隙里不时挺挺脊梁。
孔歆咬牙道:“小哑巴,你就犟吧,看本少爷怎么泡制你。”他不信,这小哑巴折服不了,这府里,没有谁敢不听他的话,这是他孔歆的战场,细鞭,木棍,柴枝……吊,拖,浸泡……他有的是手段让小哑巴像其他人那样向他臣服。
“添福,把这小哑巴关进柴房,不准给她送吃的,哪天她乖乖地听本少爷的话了,再给她吃饭。”
“是,少爷。”
添福领命,把梅若依拖起来推进柴房里,临锁门时朝梅若依翻了一个白眼,嫌恶地道:“跟着少爷有地方睡有饭吃,你傻啊犟什么?”
梅若依睁大眼瞪他,添福有些心虚,他们揣掇着孔歆把梅若依带回府,就是想找个替身死鬼给孔歆折腾。
小哑巴不会哭不会闹,只能由着孔歆变着花样折磨,他与来福本来担心小哑巴不会说话,孔歆玩几天没趣了又要来折磨他们两个,不料小哑巴极犟,那倔强模样倒引起孔歆的兴致,三个月过去,孔歆的兴致劲儿不止不减,还更加高涨了。
添福和来福两个贴身小厮很高兴有这么一个替死鬼,以往孔歆折腾他们的那些花样,现在全部施展到小乞丐身上了,不过小乞丐比他们惨,他们什么都顺着,孔歆折腾完了,无聊了,会消停一两天。小乞丐不顺从,那折磨便没有止境,有次让学狗爬不肯,被孔歆捆了手脚在地上拖着绕后园走了一圈。让她学马行给他当坐骑,小乞丐不同意,又拿布条捆着腰挂树上挂了一天。
“这小乞丐,真禁得起折磨。”添福锁上柴房门,自言自语摇头离开。
柴房里阴凉冰冷,梅若依看着紧闭的柴门发呆。
在孔家的这些日子,孔歆花样百出,侮辱折磨人的花招不断,她咬着牙拒绝向孔歆屈服,她恨孔歆,不仅因为他的非人折磨,学狗爬什么的,跟她在外流浪那一年经历过的,并没有更残酷。
她想起那个冬日里暖阳一样的傅君悦,他说要禀报他娘亲就来接她,她相信如果去的是傅家,她的日子会更好过些。
“怎么样,认输了吧?”跳跃活泼的声音。梅若依一震,这是送她斗篷的傅家小少爷的声音,她腾地站了起来。
透过柴扉的缝隙往外看去,那外面正在比划着的两人孩子,大些的是孔歆,小些的果是那傅家的小少爷。
梅若依大声叫嚷,然而还是发不出声音。她拼命拍打柴门,她要离开这个地方。
“孔歆,有人在拍柴房门,那里面关了谁?”傅晓楠听到了,停下了比划,好奇地问。
“不是人,家里的一条狗,最近老咬人,被我关起来了。”
“哦。”傅晓楠不在意地哦了一声,又跟孔歆拳来脚去比试起来。
红日西斜,傅晓楠走了,梅若依傻傻地看着门外那个跑跳而去的身影。傅晓楠的背影不见了,孔歆朝柴房走了过来。
“拍吧,把手拍烂了也没用,那个斗篷是傅晓楠给你的吧?他真舍得,我跟他要他不肯给,却肯给你这个小乞丐。”
梅若依眼里喷火,孔歆看得有趣,他就是喜欢看梅若依被折腾得发怒,却又拿他无可奈何。
“添福,给那个小乞丐送饭去。”孔歆大笑着离开,回房后又叮嘱添福送饭。
“是,少爷。”添福领命而去,他现在不会说什么少爷你上午说过要饿小乞丐几天的,他这个少爷,在小乞丐身上,说话就没算话过,当然就算少爷不开口让送饭,他和来福两人,为了留得小乞丐一命,也会偷偷送一个半个馒头给小乞丐的。没了小乞丐,他家少爷那些招儿全用在他们两个贴身小厮身上,他们可受不了。
从冬天到春天,园子里的花木冒出绿芽,明媚的阳光在枝头跳跃着,带来一种闲适温煦的感觉,那么像傅君悦。
梅若依搓着红肿的手掌,失望地看着门外。孔歆找到新的乐子了,自从发现傅晓楠来了以后,梅若依会发疯一样拍打柴门,会很生气地瞪他后,他每天下午都要拉来傅晓楠在柴房门外的空地上比划一番。
傅晓楠开始听到柴门震天阶响还会说一两句你家这疯狗怎么不打杀了,后来便听而不闻了。
“怎么样?服了没有?对少爷我笑一笑,少爷就放你出来。”这日黄昏傅晓楠走了以后,孔歆又开了柴房门,扬眉笑着看梅若依。
梅若依恨恨地瞪他,孔歆嘻笑着,目不转睛地看着梅若依纯黑的瞳仁。他想,小乞丐的眼睛真好看,那么黑那么亮,小乞丐的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