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须臾的无言,兮云缓缓摇了摇头,面上浅笑温婉。待看定我时,已微颦眉目极肃穆的样子了:“扶摇。”她语重心长,“我知道,你一直都是最善良的,你做不到。”
一句话轻轻软软,正是这样的轻软,才如此轻而易举的霍然一下便潜入了我的心扉中去。兮云了解我,一如我了解她。
我颔首垂眸,几丝笑意带着微倦:“是,我做不到。”旋即复抬起,面色有些茕茕的奈若何,“我永远不可能同姐姐一般,做到这等能升能隐、利落纯粹。”这是实话,这是我的本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即便日后会做到,那也是一时的,也是极累的,极不愿的……
似乎知道我会如是回答,兮云浅一叹息,抬指拍拍我的手腕:“我知道,从见你第一面起便察觉出了你骨子里的善良。”唇音软款,又撩撩拨拨的,“可是扶摇啊,身处后宫,若是做不得强势与心机,那便是一死。”
兮云的语气平静如故,但字眼间的震撼力可以直接穿透灵魂。
这个道理我明白,但明白并不代表可以付诸行动……至少,中间得有一个过度。
心念忖度,她复不展眉心的且言且有所思:“只是若单一个韶才人自己还好,偏生她背后那个人是梅贵妃啊!”双眸流转着霞光萤火,黑白分明,“行事也多是被梅贵妃利用着。如此,若是韶才人在一日,那我们这些个被她、亦或者说是被梅贵妃不喜的宫人的日子,便注定了太不祥平呵!”
“被梅贵妃不喜的宫人”,这几个字她着重了,且吐得极慢。我知道,她是在有着所指的说给我听。
但兮云的顾虑并非无稽,相反,且还着实是个迫在眉睫的一桩事情!
可宫中势力盘根错节,表面儿上的事物沒有一个是单纯的!若是扳倒一个韶才人兴许还容易,梅贵妃呢?酌鸢眼下是梅贵妃最惯用的一枚棋子,风头正盛着,又谈何容易寻了她的不稳妥处给予打击!
我启唇浅浅:“我也正这么想着,只是……时机还沒有到,因果还不成熟吧!”
兮云若有所思,敛眸又抬:“皇上晋了妹妹你美人的份位,看來是正宠着妹妹的。不妨……”于此不再往下说。
我知她是什么意思,她是要我鼓噪皇上,借机在皇上那里吹枕边儿风來压制酌鸢。先不为把她怎般,只先给她一个下马威震慑住,那自是最好的。
但这个门路暂时还走不得,我摇首:“在皇上那里动不得心思。”一顿又解释,“我只不过承了一次恩宠而已,远够不到隆宠。那样只会使皇上在我这里添堵罢了,反倒是事与愿违。”
“不急。”流光随了帘幕的晃曳而在兮云面上、发上碎碎的错落出斑斑点点的明灭格局,入在目里煞是生动鲜活。她启口,“不如把这一切全部都交给时间來裁决,总也会有一个最终的大体走向,总也会归结在一个‘天命’上來。”
话是无心的话,可“天命”两个字兀一下撩拨的我下意识一颤粟。
始终那么深刻的记着我赴帝都选秀的路途中,天幕好好儿就出现的金灿灿大佛,以及我对着佛陀虔心发下的那一个愿……
我当时是这么说的:扶摇不求其它,只求顺着一早钦定好的命运轨迹顺利走下去。若命中合该入宫,则此行必可顺利入宫,便连那入宫之后的参选也是一辙的顺利;若不该,则亦顺其自然,沒什么好扼叹、好遗憾的了。
事实证明,一切的一切都应了我那许下的誓愿。不仅顺利入宫,还如此顺水顺风的被皇上钦点留在了身边……每念于此,便有一种弥深的惶恐感登时便将我包裹!
宿命像一张看不到的大网自四面八方席卷而來,我所行的每一步路、所历的每一件事都一早注定了好,便如同演剧一般,沒有可以选择的余地、也活不出真正的自我。
无论如何,我都应了那咒,我命中是合该入宫的。所以,佛指引我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