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妩捧着小匣子,呆呆的站着,木头一样,像在阴曹地府的入口处迷茫着,找不到来时的路。
头发滴着水,湿漉漉的躺在瘦削的骨骼突兀的肩上。
被那个恶心狱友朝脸上吐了一口唾沫,她便总觉得全身都处在了污秽中,明明昨晚上认认真真洗过澡,擦拭过身体好几遍的。
刚才在水槽边洗脸,忍不住干脆把整头头发都洗了,她想,如果旁边没有男狱警走来走去,她大概很可能会一时冲动到脱掉全身的衣服,将就着那个生了锈的水龙头,洗个澡再出来。
想起来便又觉得好笑。
当然,她是不可能笑出来的。
皮肤黑黝黝的狱警瞥了一眼面前站着的身材玲珑体型削尖的苍白女人,撇撇嘴,懒洋洋的从墙上拿过钥匙,走出来。
大铁门嘎吱嘎吱作响,伴随着狱警死气沉沉的那一声场面话,“段清妩,出去好好做人!”
清妩的手抓紧了怀中的小匣子。
久违了三年的光线从那扇一点一点撑开的大铁门的缝隙里朝着她的脸划过来,明晃晃的刀子一样,带着初秋的热浪,像烧红了的铁,炮烙着她的面颊。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眼皮子便掉了下来。
清妩想,这辈子是忘不掉从监狱出来初见阳光的感受了吧。
太刺眼。太刺眼。
光线在她眼睛里是扭曲着发散的。就算是闭上眼睛,无孔不入的光还是会渗进来。目眩的感觉尤为强烈,在阳光下的她…几乎站不稳。
脑袋快要爆炸,不知道是因为贫血的缘故,还是因为想要落泪的缘故。
监狱地处偏僻,面前只有一条不太宽的坑坑洼洼的小马路,马路边是疯长的半人高的蒿草,她记得三年前被囚车押过来的时候,走出了国道,又行了三四公里,才到达这座监狱。
往前走了两步,一步裙下滑,清妩不得不停下来,提提裙边。
这是半个月前林潆最后一次来探监时给她带的一套衣服,三年前入狱那天穿的是病号服,已经被清妩丢弃在垃圾箱。
早知道这裙子的腰围大了这么多,总要往下滑,卡在盆骨处,不上不下感觉这么难受,她还不如穿那套病号服出来呢。
眯着的狭窄的视野里有个黑色的点一闪而过,耳朵里传来车子熄火的声音,然后似乎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清妩用手挡住跟她不对盘的日头,睁着眼睛看过去,黑色小车上下来一个男人,愠怒着懊恼着一张英俊的脸,额头光光的,浓眉青黑地拧着。
江恨寒一肚子的火,却不知道该向谁发。
明明早晨八点就从家里出发了,结果路上堵车赌的他根本没了脾气,好不容易到了,却看见她已经出来了。
他颠了颠手里的纪梵希套装,有些无奈,但还是挺高兴,大步冲着清妩跑过去,嘹亮的嗓子一吼,“清妩!这里!看这里!”
清妩早已看见他,慢吞吞的走过去,苍白的唇抿成一条线,却不是微笑的圆弧状,但她的确是在笑,“江恨寒。”
“清妩,你出来了!”
江恨寒明眸皓齿,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笑得时候一排整齐的白牙露出来,显得他整个人愈发高大英俊,疏朗明媚。
头顶被他带过来的大片阴影罩住,清妩不确定是不是他的那句出来了激发了她心中压抑的情绪,总之反应过来时,眼前迷蒙而眩晕,比竹竿要软一点的身体打着旋,就要滑下去。
江恨寒一把抱住了她,紧紧地。
她的头埋在他的肩窝,窒息的感觉让她顺利哭了出来。
“哭吧,三年了,不见你笑也不见你哭,我很担心呢。”江恨寒捞住她,粗糙的掌心摩挲过她的发,沾了一手的冰凉的濡湿。
他感觉不对劲,把她的身子扳正仔细看她的脸,果然,半边是红肿了的,嘴角有血渍,尽管洗过,还是能看出痕迹。
“都要出来了还和别人干了一架?伤到哪里了?”
“你都说是和别人干架了,怎么会伤到?”
“我看这三年你别的没学会,拼蛮劲儿你倒是无师自通了!你这副骨头架子拼得过谁?还没伤到?鬼信你!”
清妩镇定了不少,“江恨寒,谢谢你来接我,我身上没钱,走三公里到了国道,中巴车也不会让我上去。”
江恨寒扑哧一笑,拉着她往前走,心想这女人说话,越来越实在了。
黑色奔驰唰唰唰几下到了车,卷起一路的灰尘,逐渐消失在坡道上。
过了很久,埋在半人高的蒿草和樟树后头的一辆不起眼的奇瑞qq慢慢驶上路面。
自从怒气冲冲挂断林文才的电话后,凌衍森便不太正常了,他一直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意大利皮鞋都快把地板磨出一层凹陷面了。
九点一刻,总裁办公室的门突然一下打开。
惊得五十层的格子间,众下属齐刷刷回头。
凌衍森有些囧,神思不属的,也没注意。他绕过廊道前的两盆盆栽,走到助理小吴的办公室,径自推开门。
“把你车钥匙给我!”
小吴正吃着香喷喷的茴香饺子,听见总裁杀人般的声音,很不巧的半个饺子卡在了喉咙,滚烫滚烫烫的她热泪盈眶。
凌衍森撇着脸,面无表情,眉宇处肃杀之气尤为浓烈,“快点!”
“总裁,请问您要我的车钥匙干……”
“再问我扣你半个月工资!”
“给!”
恭恭敬敬,双手奉上。
凌衍森一把拽过,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