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宫,纳兰晟奄奄一息的躺在龙榻上,龙榻前早已放下了明黄的罗账。宁贵妃由女官扶着不紧不慢的漫步走了进来,她此时已经换上了皇后的百鸟朝凤的凤服,满头的金钗步摇,妆容精致非常,让人根本看不出她已是年逾四十的女人。
她轻轻挥退了身边前呼后拥的宫女,看着帘幔里那模糊的身影,许久,终于迈步轻轻走了过去。抬起染着鲜红蔻丹的手掀开帘幔,一股难闻的腐糜味迎面扑来,不由用丝绢捂了口鼻,可是下一刻,她却忍着不适放下了手,轻轻坐在龙榻边,静静的看着似在沉睡中的纳兰晟。
不知过了多久,龙榻上的人忽的咳嗽起来。宁贵妃连忙俯身替纳兰晟顺气:“皇上……”
纳兰晟费力的睁开浑浊的老眼,待看清她的面容,猛地一把抓住她为他顺气的手:“宁……宁贵妃,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朕……为什么……”
宁贵妃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妆容精致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忍:“皇上的龙体越来越虚弱了,臣妾这样做,只是想让皇上好好养病。”
“你……大胆……放肆!……”他挣扎着想要起身,使尽全力也未能起来,浑浊的眼里泛起丝丝血红,死死的盯着宁贵妃:“朕……朕真后悔没能……早些杀了你!……”
说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黑黄的脸泛出不正常的红晕也不曾停下。
宁贵妃冷冷抽回手,幽怨的看着他一声接一声的咳,不理不会。直至他咳的背过气她才缓缓开口:“皇上这个时候后悔,已经晚了。”
纳兰晟咳得神智混乱,好不容易停歇下来,却又开始胡言乱语,他唠唠叨叨的说着一些宁贵妃听不懂的话,忽的,一句‘夕颜’让宁贵妃彻底阴沉了脸。
“夕颜?皇上心心念念了一辈子,可是那个贱人早就失踪了!你最心爱的女人根本就不爱你!我的皇上!”宁贵妃猛地一把抓住他的领口,让纳兰晟喘气都显得艰难,即便如此,却依然不能让她解气。
“宁儿……你是宁儿?……”纳兰晟已经进入一个混乱的状态,他看着宁贵妃狰狞的面孔,轻轻的唤着。
宁贵妃一震,不由松开了手,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她似又看见了那时她刚入宫,他眉眼间盈着笑,笑的温柔,一声声唤她:“宁儿,宁儿……”
可是这样的轻唤,她已经多久没听过了?十年,原来已经有十年那么久了。
“皇上?”她的声音抖的厉害,语不成调。
“不,你不是宁儿……”纳兰晟半清醒半糊涂,仔细的看了看她,眸子黯然:“朕的宁儿不喜化这样浓的妆,她很漂亮,也很单纯,不用化妆也足以倾城……你不是她……不是她……”
宁贵妃静静的听着,终于忍不住掩面而泣。原来他所喜欢的是最初的那个自己啊,可是怎么办呢,为了能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里活命,最初的那个自己早就被她亲手杀死了……
若他能早些对她说这些,该多好。
若她和他能对彼此坦诚一些,不要有那么多的猜忌和顾忌,该多好。
若他不是皇上,该多好。
回不去了,都回不去了。宁贵妃凄然轻笑起来,空荡的大殿中,她的笑声让人觉得凄凉。
“这呈权的追逐已经开始,任何人都阻止不了。”宁贵妃停了笑,却没有擦去脸上的泪痕,声音压抑而嘶哑。
“宁贵妃,你注定是输家。”纳兰晟终于清醒了过来,他疲惫的闭上眼:“知道朕为何一直都不愿立太子吗?也不愿立你为后吗?”
“朕的儿子那么多,却只有轩儿和恒儿的身上才有朕当年的风范。可是朕对轩儿有顾忌啊,而恒儿,朕早就有意要立他为太子,可是最终朕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的母妃是你宁贵妃!”
纳兰晟自说自话,并不睁眼看她:“而宁贵妃你,多年来,后宫的嫔妃有多少人是死在你的手中?你的眼不但容不得一粒沙子,心,更是比毒蝎还毒,你,根本不配为一国之母!”
宁贵妃淡淡的听着,下一刻却猛地起身,冷笑如魔煞:“我毒?哪里比得上皇上?为了一个女人,以莫须有的罪名屠杀了龙家一百三十多条人命,皇上不会忘了吧?难道你就配为一国之君吗?!”
“究竟谁输谁赢,用不了多久,答案自然揭晓!”她依旧笑得森冷:“皇上既顾忌纳兰轩那个贱种,那臣妾便替皇上杀了他!”
“你……”纳兰晟睁开眼看着她,气的说不出话来。
“只要明日圣旨一下,本宫的恒儿就是太子!”她笑的癫狂,笑的狂妄:“等皇上大行之后,恒儿就可名正言顺的登基为皇,我,就是母仪天下的太后!”
纳兰晟急促的喘着气:“你何不现在就杀了朕?那你的儿子马上就可成为皇帝!”
“你当臣妾是傻子不成?杀了你,我就是弑君谋反,名不正言不顺,恒儿也会因此遭天下人唾弃!”宁贵妃红唇勾起一丝笑,笑的怨毒:“皇上放心,等恒儿被立为太子,臣妾便会替皇上拟一份禅位的圣旨,让皇上您好好颐养天年,直至皇上驾崩!”
她说完,转身长笑而去。纳兰晟看着她的背影,双眼赤红,却是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
八月初八,皇上颁下圣旨,立二皇子纳兰恒为太子,同时传旨让纳兰轩进宫侍疾。明知皇上已被宁贵妃控制,这是她故意给自己下的套,想来个瓮中捉鳖,可他是纳兰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