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虞锦便随着誉王、奕王一同到了宁王府。
宁王府邸在皇城以东,是李通未封王时的旧宅,已经有些破旧,再加上长久未曾翻新,丝毫没有王侯府第的繁丽奢华,阗帝曾经下旨要赐给李通一座大宅,李通婉拒,阗帝因此对李通大为褒奖。
虞锦踏入这座府邸的时候,却觉得有些奇怪,与段无妄交换了一个眼神,更加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这座府邸的布置是暗含八卦五行,却让人瞧不出生门所在,连虞锦与段无妄两人师从乾坤门的都没有瞧出,可见这阵势威力。
宁王居中而坐,庞芴衣仍旧随侍左右,宁王见誉王、奕王相携而来,意味深长地眉眼一挑,誉王笑着欲落座之时,左相才匆匆赶来,一通半真半假的寒暄过后,才齐齐落座。
宁王将视线落在虞锦身上,打量了一番,说道:“这位是……”
未等誉王段无妄替虞锦答话,左相抢先说道:“宁王,这位可不简单,他就是在狩猎场上一弓搭三箭的金玉公子,也是誉王的师弟。”
宁王声若洪钟,爽快笑了起来,说道:“本王远在南屏,也听过金玉公子在圣驾座前一展身手的风姿。果然英雄出少年,芴衣,你应该好生跟金玉公子结识一下,你们年纪相若,以后多走动走动。”
“是,义父。”庞芴衣谦和地点外明亮,与虞锦相视时漠然以对,让人看不出任何色彩。
“宁王谬赞,客气了。”虞锦淡淡答着话,并不作任何热切地回应。
宁王察觉出虞锦的淡漠,也不以为意,对段无妄说道:“誉王,你有这样一位师弟在身边,何愁大业?”
段无妄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说道:“敢问宁王口中的大业是指什么?难道是指……篡位夺权的大业?”
一句篡位夺权,满座皆惊,几位都是风云人物,自然是各自不动声色,却含着一股暗潮汹涌的压抑气氛。虞锦见段无妄笑得欢,不禁诧异这段无妄也太轻狂了些,此话怎可由一位异姓王之子口中说出?难道就不怕阗帝猜忌生出嫌隙来?他段无妄到底凭了什么,能活得这般肆意潇洒,不受帝皇猜忌之心牵绊?
想必不仅虞锦好奇,连宁王、左相也会各自诧异,唯独奕王始终没有接话,神色寥寂,透过正厅门口将目光落在远远天际,似这大厅之内发生的事都与已身毫无相关。
“誉王太过风趣了,这些话传到皇上耳边,难道不怕圣上怪罪?”左相问道。
“这有什么好打紧的?这是宁王先说出口的,本王不过就是应和一声罢了,再者说,左相难道要将这些话传到圣上耳中,陷宁王与本王于不义吗?”
段无妄的一番话狠辣至极,既将篡位夺权的言论撇清,又存了三分刻意,挑拨了左相与宁王,虞锦不禁暗暗佩服,这话也只有段无妄能说出口了,旁人都要顾及颜面,谁肯这般言说?
可左相又怎会是凡俗之辈,他混迹官场数十年,见多识广,又怎么会轻易被段无妄的几句话激怒翻脸,当下只笑着说道:“誉王这是说的哪里话?即便果真有一日,有人在圣上面前说了誉王不是,微臣也理当尽力为誉王求情周旋,保存誉王颜面才是。”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左相这番话又暗含段无妄必定会遭到阗帝惩处的意味,段无妄毕竟年少,仍旧有些心浮气躁,略扬眉眼中已现精光。
虞锦轻轻按了按段无妄的肩头,对左相说道:“看来左相多虑了,仅凭皇上如何恩宠誉王,左相就该明白,想为誉王求情周旋想必是不可能有这机会了。”
“恩宠再多也有摔下马的时候,到那时再来感受凉薄之意,就会生不如死了瓦罗兰英雄记。”左相冷笑道。
虞锦立即回应道:“即便如左相所言,那也总比一直感受凉薄之意永远感受不到恩宠有加来的痛快。”
虞锦说罢,意识到自己刚才所言捎带着讥讽了奕王,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见奕王始终面色淡然,丝毫不为自己的话而着恼,甚至与虞锦目光相视时露出一丝笑意来,虞锦用力攥着拳,任凭指甲将手中掐痛,还是头一次,虞锦为自己的话生出了悔意。
却不知为何,左相格外气恼,也不待宁王招呼,将手中的酒盏往口中一送,一饮而尽后重重落在桌上。
虽然左相没有借机挑起是非,可是宁王却不肯错失机会,说道:“凉薄之意,想必奕王是感受最为颇深的,奕王,你说是吗?”
奕王正色说道:“本王的封地平度,人迹罕至,物产匮乏,气候又变化多端,难以生存,本王虽在梁川不尽如意,落了个终日病痛的身子,可是这些本王并不在意,本王就想寻个人在身边,带着一颗暖暖的心,能坚定不移地告诉本王,她会永远在本王身边,无论天崩地裂,无论生老病痛,无论亲王……还是庶民。”
奕王将“庶民”两个字说出口,虞锦心中一惊,她是明白奕王话中深意的,正待开口劝慰之时,见左相再度豪饮一杯,抬头时竟泪光泫然,不禁一怔。
段无妄显然也看到左相伤感的一幕,意外说道:“真没想到,左相也有情之所至之时,本王还以为左相心是铁,肠乃石。”
左相不理会段无妄的刻意挑衅,眼神随着奕王的目光所看着的方向望去,缓缓说道:“本王如若真是铁石心肠,那就好了。”
虞锦心里一动,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又随即摇头,这怎么可能?
“铁石心肠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