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队扬起的烟尘在狭窄的山道中渐渐消失,戊卒队长却有如中了邪一般,目光直直凝视不动。
那名传信兵忍不住问道:“队长,你怎么了?”
戊卒队长晃了晃脑袋,不敢置信道:“你听到没?刚刚秦王说的什么?他唤本队为兄弟!”
传信兵心有所感的点了点头,叹道:“秦王一点也不像外间传说的那般凶残嗜血,反倒和蔼的很呢。对了,队长,要是秦军趁夜袭山,咱们该如何是好?”
“你想说什么?”队长似乎回过神来,面色一沉,语气不自觉的加重了几分。
传信兵倒是吓了一跳,却又现出一幅欲言又止之色,略一迟疑,咬咬牙道:“原先萧关的戊军是咱们羌人与氐人,自从两年前朱将军带着匈奴人从上邽逃返,咱们全被赶到了外围,而匈奴人霸占了内堡,弟兄们就是不服啊,凭什么他们匈奴人高人一等?难道只因为陛下出身于匈奴?
听说秦国不分种族,如今全都是秦人,无论是汉、羌、氐,还是匈奴,都一视同仁,当兵也好,纳粮也罢,没有半点歧视,而且税赋低的令人难以置信。可咱们呢?除了匈奴人,与咱们两族的各部族酋帅,以及坞堡主,其余人等有谁能自称为赵人?咱们卖命也不知卖个啥,真是不值啊!”
“给老子闭嘴!”队长面色骤变,斥道:“再敢胡言乱语。本队当场斩了你!”
传信兵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巴。可是队长却仍是望着骑队远离的方向,目中隐约现出了一丝挣扎。
而云峰诸人刚刚出了山谷,庾文君就开始埋怨起来:“将军,那朱纪架子可真大,摆明不把您放在眼里,依文君看,您别想再把他说降过来了,明日就挥军攻打吧?”
自从出征之后,庾文君随即改了口,再不尊云峰为大王。云峰拿她也没办法,只得听之任之。
刘月茹接过来道:“云郎,朱纪以前在先兄手下任职,后来才归了刘曜。若有机会,让妾来劝劝他便是。”
云峰沉吟道:“也对,论起血脉亲疏,月茹你是汉国光文皇帝(刘渊)yòu_nǚ,而刘曜仅是假子身份,差别不可以道里计,朱纪或会存有香火之情,咱们赶紧回寨,今夜趁黑攻下萧关周围的数座堡寨与烽燧,断了朱纪的侥幸之心。”说着。猛一挥手:“走!”
马蹄声骤然加急,骑队转瞬就离了峡谷。
入夜,子时,肆虐的西北大风有如刀子般割的人脸面生疼,将士们拒在甲胄内穿上了厚实的冬衣,可是寒气仍是从四面八方向毛孔中渗来。
这样的天气,云峰亲领四千亲卫、一万步卒,再度向峡道而行,首要目标,当是果儿山峰燧。
果儿山高约七十丈。位于山顶的烽燧长宽各五丈,高两丈,烽燧外围有一南北长十三丈、东西宽十丈、高半丈的城壁,小城外又是一道十丈宽的沟壕。
强攻烽燧,攻城器械没法上山。只能凭人力攻取,而六盘山地处西北。本就林木不盛,如今又是严冬时节,光秃秃的细小树干更是没法提供掩护,果儿山烽燧拒只有两三百人戊守,守军却居高临下,弩箭可以射出极远,面对如此一座堡垒,并不能依靠人多,正常情况下,既便死伤数千都不见得可以轻易得手。
“当当当!”秦军的摸黑前来使得刺耳的铜锣声响彻一片,眨眼工夫,峰燧就燃起了冲天篝火。
云峰迅速下令步卒前突,依山势于峡道两侧布防,以阻击有可能来自于堡寨中的增援行动,而他自已领着亲卫去攻塞儿山烽燧。
烽燧上,眼见漫山遍野的黑影正撑着盾徐徐接近,心里的迟疑难决使得队长的面孔都现出了一丝扭曲。
早先的那名传令兵急忙劝道:“队长,您快下决定吧,秦军马上要上来了,如果有了死伤,到那时想降也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恰恰于弩箭射程之外,山坡处一个声音传来:“白天那位兄弟可在?请与孤出来说话。”随后,数枝火把点燃。
队长探头一看,在闪烁的火光中,正是秦王亲临!顿时下意识的应道:“蝎当不得秦王如此称呼。”
云峰淡淡道:“如今时间紧急,孤只问你们一句,你等愿不愿入我秦国?”
“这个”拒队长一整天都在考虑这个问题,可是云峰的直言相询仍令他不知该如何作答,其实他也明白,降了秦国是最好的出路,只是,身为一名军人,不战而降总是觉得心里疙疙瘩瘩。
身周的戊卒全都看向队长,目光中有期待,也有迟疑,却没有拼死一战的决心,巨大的压力使得队长的额头都沁出了冷汗。
云峰又继续道:“既便你等将我秦军阻于萧关之外又能如何?石虎打破潼关仅早晚间事,到那时难道你们再降于石虎?想来不至于出此下策。今晚孤可以承诺你们,凡有功将士,皆按律封赏,所有人等视如我秦国军民,有愿意留在军中,孤自是欢迎,如有不愿,孤不勉强,可于秦州或将来在关中按人均五十亩至百亩得一块良田,呵呵我秦国税赋之低诸位应有所耳闻,而且徭役提供饭食、按日发饷,何去何从,请速作定夺!”
“队长,队长”在传令兵的带头下,戊卒们纷纷开声呼唤,言下之意已非常明显。
队长转头看了看一脸急切的将士们,深吸一口气,施礼道:“请大王稍待!”接着,又猛一挥手:“开关,放吊桥,咱们出堡迎接大王圣驾!”
顿时,烽燧上空爆出了震天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