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心中主意粗定,便向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宋御史说道:“宋大人切莫心急,待本星君将你前程细细算来。”说着把眼一闭,靠在椅上,再不说话。
宋乔年见星主入定去了,不敢打扰,恭恭敬敬在一旁垂手侍立。
西门庆心中盘算,那蔡京是绝对不会在这几年中一败涂地的。蔡京是什么人?他乃是大江上的麻雀——见惯了风lang的。想此人一生几次罢相,却又几次复出,其老奸巨滑,智谋深远之处,确实是非同小可。
不用一年,蔡京就又要复出,那时这宋乔年自然是跟着水涨船高了。不过在此之前,自己还得利用这贪官帮自己把那件事办妥为妙,这也算是以毒攻毒了。
仔细思量两遍,确定计划中再无破绽后,西门庆这才睁开眼,向宋御史一笑道:“坐下说话!”
宋御史在西门庆下首斜签着坐了,用热切的眼光看着眼前这位神机妙算的星主。
西门庆端起茶盅喝了一口,悠然道:“吾已料定,最多明年六月,蔡太师必然枯木逢春,这段日子里,宋大人不妨韬光养晦,静以待时,便是有些微小苦楚,但玉不琢,不成器,大人可咬牙苦忍,终有拨云见日的一天。”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若宋御史在蔡京复出前平安无事,那自然是他韬光养晦得好,别人捉不住他的马脚;若在蔡京复出之前宋御史倒了霉,那也是命中该有此劫,反正到时候自有蔡京来救他,那时反而显得他西门庆高瞻远瞩。
宋御史脸上终于现出活泛之色来:“那依星主所言,学生这前程……是不妨的?”
西门庆点头道:“当然当然——只要除去挡在大人福禄驿马前的那两颗小凶星,一切都是无妨的!”
“凶星?还两颗?”宋御史倒吸一口冷气,麻溜儿地又跪了下去,“求星主慈悲,救信徒一命,若得平安,必有重报!”
西门庆大笑道:“禳星之术,本为世人消灾解难而设。但得人无难,何妨我独贫?大人进得我西门府,便是有缘,有缘人分文不取。若定要说甚么重报,请大人还是快快离了我这里,另寻他方道德去吧!”
宋御史听到西门庆如此说,又喜又愧,俯首道:“是是是,是晚生说错话了,请星主原谅则个——却不知,星主所言那禳星之术,却是如何施展?”
西门庆此时只恨自己颏下少了一把长髯,不能效那仙风道骨的睿智高人手捋胡须之状,当下咳嗽一声,清声道:“世俗之禳星,只不过装神弄鬼,欺诈愚民财物而已;有道之士之禳星,则以厚土为坛,以净水为引,以明火为信,以曲木为旗,以锐金为令,威伏群魔,劳心费力;而我仙家禳星之术,却是以身为坛,以事为引,以念为信,以气为旗,以心为令,心动意动,一动无有不动,正所谓仙家之妙,不可轻传也。”
宋御史只听得如痴如醉,赞叹不已,西门庆暗笑道:“这赃官,已入我彀中矣!”
当下笑道:“大人请附耳来!接下来,却需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这一来,不但大人除了入度之凶星,连本星主也要将座下的积弊拨乱反正,正是一举两得!”
耳语一番后,宋御史喜气洋洋地去了,西门庆将贵客送出府门,仰看头上青天,微微一笑:“吴大舅!吴二舅!这一次只盼你们得大造化,受大教训,做回两个好人!”
吴大舅、吴二舅自从伙同应伯爵一干小人,趁着西门庆新死,上门凌逼自家的亲妹妹之后,日子过得大不如意。走在街上,没人跟他们说话,前脚过去,后脚便听到笑骂之声盈耳。两兄弟也是暗暗后悔:“早知道妹夫是天星转世,会地府还魂,我们又何苦做这冤家?否则今日借着他的光,清河县中,岂不是任我们兄弟横行?谁知一步走错,竟然沦落至此……”
吴氏兄弟也曾让吴大妗子吴二妗子厚着脸皮上门,求妹妹开恩,能回心转意,宽恕两个不成器的哥哥。谁知月娘只是沉默不语,最后只是让两位妗子捎回了那两张署着吴大舅、吴二舅名字的假借据。
月娘的此举何意?吴家兄弟真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清楚。但显然妹妹还在怨恨着两个哥哥,这是决然无疑的。
饮不尽的流水,回不了头的后悔。吴家兄弟借酒浇愁,那吴二舅就说:“怪不得当年看相的先生说,那丫头眼下生纹,亦主六亲若冰炭。果然!现在她发迹起来,成了星主的娘子,就连两个哥哥都不认了!”
吴大舅却“唉”了一声道:“兄弟,你我且莫说她,先说说咱们自己吧!说实在的,咱们也是世袭的官宦出身,一朝穷怕,竟然就被那应花子一番花言巧语撮弄了去,岂不是鬼迷心窍?那一天咱们的妹妹在咱们手底下受了大治,此时便是怨恨你我,你我也只能受着……”
吴二舅突然笑了起来:“不过妹妹是豆腐嘴豆腐心,咱们拼着坐上三个月的冷板凳,也就缓过这口气来了!”
吴大舅叹气道:“落到这般地步,你还有心笑?”
吴二舅苦笑:“大哥,我心上也是后悔,可笑总比哭要好吧?”
兄弟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正说到无奈何处,却有吴大妗子吴二妗子怯生生的凑了过来,嗫嚅道:“两位当家的,家里的米瓮就快要空了,若不想办法,再过几天,合家老小可就只能嗑西北风了……”
吴大舅吴二舅对望一眼,吴大舅便叹一口气:“唉!说不得!也只好把咱们吴家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