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声誉虽大,但也只不过是仗着家财广有,拿钱虚堆出来的名头,自身并无多大本事,此时被西门庆正言厉色一激,立时便心惊胆怯起来。
吴用见西门庆变了面皮,表现得咄咄逼人,心中念头一转,先给西门庆扣顶帽子,来个下马威。于是起身喝道:“四泉兄弟,这聚义厅中是何等所在?放着晁天王不死,众弟兄都在,哪轮到你高高在上,叫嚣起来?还不快快从那台子上下来?这般吵嚷,成何体统?”
却见西门庆腕子一翻,手中木榔头在台面上重重一击,声音震耳惊魂,将吴用余下的诛心之言尽数堵在了哽嗓咽喉之内。西门庆斜睨着吴用,冷然道:“假亮先生,这高台却有个名堂,叫做圆桌议事,当初设计这架聚义厅中的圆桌之时,我便禀明了天王哥哥——若山寨中有犹疑不决之事,这圆桌便是决议之台。今日我做为事件之提议人,便站在这高台之上,开咱们梁山圆桌会议之先例!——假亮先生,你且请暂退,换公明哥哥来说话!”
吴用听着愕然,将眼向晁盖一望,却见晁盖摸着头道:“四泉兄弟说的这件事,实有!实有!原来这个高台,居然还能派这个用场?倒是出人意料……”
听到晁盖承认了,吴用心中大恨:“这是多大的事情,晁盖哥哥竟然也不跟我商量一下?”
其实,当日西门庆只是拣无人的时候,在晁盖面前轻描淡写地随口一提,晁盖粗疏,也不当回事往心里去,就这么被混过去了,今日吴用大帽子压人时,正好拿来堵这厮的嘴巴,正是恰如其分。
吴用的阴招虽然没有得逞,但宋江得了他的援手,终于也缓过气来,当下定定心神,壮壮胆量,便向中间高台上的西门庆笑道:“四泉兄弟,你忒也性急了!不错,这私盐盐路之议,确实是小兄和军师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向晁盖哥哥进了言。须知如今我梁山人口日多,钱粮却短少,虽有兄弟你的妙计解了一时的燃眉之急,但终究要为日后打算,思一长久之策方可。因此小兄和军师筹谋,于兄弟货栈发局计划之外,别辟一条私盐的商路,必有拾遗补阙之功效!”
聚义厅中众好汉听了,大部分人都是一脑门子浆糊,根本弄不清楚这所谓的私盐道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左看看宋江,右看看西门庆,担心这二人过于争执起来时,不免坏了兄弟间的义气。
却见西门庆收敛了锋芒,心平气和地冲晁盖一抱拳道:“方才小弟心中有气,性子急了,因此说话未免高声,惊扰了聚义厅,还望天王哥哥恕罪。”
晁盖与左右相视而笑,挥手道:“四泉兄弟忒也滴答客气了,飞扬勇决,正是我辈好汉本色,何须恕罪?”
西门庆点点头,又转向宋江,说道:“公明哥哥,我知你一片公心,为山寨大业着想,但这私盐盐路之议,却是未见其利,先见其弊!”
宋江吴用听了,异口同声道:“何以见得?”宋江的口气平淡,只是疑问;吴用的语气中却已经是怫然不悦,根本就是在质问了。
西门庆道:“两位哥哥盐路之议,本是欲为我梁山开拓财源。但此议一出,却等同于虎口夺食,一举得罪了京东两路上多少英雄好汉?想我梁山刚刚崛起于山东,便如此霸道起来,这等有失人心之事,如何做得?还请三思而后行!”
吴用听了,先便大笑了起来:“哈哈哈,我只说四泉兄弟有甚么高见,原来却是这般迂!兄弟你须知,当今世界,正是弱肉强食,我梁山今日崛起,便当顺风顺水,狠捞它一票才对!若错过了这正得运的时候,只怕是悔之晚矣!各位弟兄请想,咱们是做什么的?是强盗啊!吃的就是这碗饭,现在要人有人,要力有力,不紧着把日后的衣饭抢出来,难道日后大家伙儿去讨饭不成?私盐暴利,若咱们弟兄独霸了这山东道路,金满堂银满地,只在眼下!却不胜过四泉兄弟你那货栈发局多矣?”
西门庆反驳道:“假亮先生此言差矣!弱肉强食,真qín_shòu也!我辈为人,当胜于qín_shòu,岂能效qín_shòu之所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今日之梁山,之所以威震山东,正因为弟兄们以义气为先,苟且之财,丝毫不取,义所当为,生死不避,因此四下里豪杰钦服,纷纷前来投奔,这才有了山寨如今之气象。若是一朝得势,便将江湖义气置于脑后,见利而只顾鲸吞鳄食,岂不令天下英雄齿冷,寨中兄弟离心?那时强敌树于外,兄弟怠于内,只怕梁山之衰败,就在目下!还说甚么金满堂银满地?”
宋江插话道:“四泉兄弟,你说得过了!咱们山东道路上,私盐流通之道路一日不统一,纷争便一日不息,争多论少,明争暗斗,看着实在令人痛心。小兄我若是有心无力还则罢了,如今却有我梁山这群虎狼一般的兄弟们助着,正是为全山东道上的好汉们谋福利、平纷争的好时候,私盐道路一统一,可以省下多少争斗?这不是功德无量的盛举吗?这是大义之事,又可以赚钱,咱们为甚么不做?”
西门庆抗声道:“哥哥反说了!如今山东道上,各路贩私盐的好汉确实各自为政,互不统属,争斗虽有,但亦只是小打小闹,若哥哥意欲站出来调停调停,那还罢了,现在却是要借调停之名,侵吞私盐道路,如何能瞒得过天下明眼人去?如今各路贩私盐的英雄好汉都已经集合起来,以祝家庄为首,暗中准备与我梁山一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