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涟打着哈欠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幅度过大,高高举起的手臂重重砸落在坚硬的土炕上,发出“嘭”一声响。

“嘶…!”她咧着嘴倒吸了口冷气,梦里美味无比的榴莲班戟也像长了翅膀似的刺啦一声飞走了。

贺涟皱着眉头清醒过来,以为自己睡相不好,滚到了地上。可迷蒙蒙一张开眼,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土炕、四面漏风的茅草房、堆在房屋一角的枯黄稻草和破败不堪的木门。

一个瘦弱小只的黄毛丫头怯怯看着她,颤声说:“二姐…,你活过来了…?”不等她有反应,那丫头忽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扭着小身子跌跌撞撞朝门外跑去,一路大喊:“爹!娘!大姐!二姐活过来了!她没死!咱们不用送她去乱葬岗了……!小梅以后不会见不到二姐了!哇……!”

贺涟满脸黑线。还来不及告诉那小丫头自己不是她二姐,门外呼啦啦一阵风似的跑过来三个人。各个眼含热泪地看着她。

当先那妇人三十出头的年纪,粗衣荆钗,面容憔悴苍白,二话不说将她抱在怀里,只是一个劲地哭。

后面跟着一个瘦弱干瘪的小丫头,穿着破破烂烂的花布衣裳,发黄的发上结了两根草绳,看着年纪比刚才那黄毛丫头又大些,也不过十岁出头的样子。脸颊瘦不见肉,倒显得一双外大。

那憔悴的中年男子沙哑着声音说:“三娘,咱家闺女没事,你也要放宽心,身子才能好起来。”

“呸…!”那妇人发了狠,原本温婉的一张脸渐渐布上青黑色,扭头朝男子狠狠啐了一口,扑上前与他扭打起来:“你个杀千刀的啊…!要不是为了你,我莲儿怎么会出事?都是你害了我们…!你这是要逼死我们娘儿几个啊…!今日不如一起死了干净,也省得你再来祸害我的女儿们…!”

那男子垂着头,一声不吭地任那妇人责骂,只发出连连的哀叹声。脸上被那妇人尖利的指甲抓出道道血痕,也不知道闪躲,竟似失魂落魄了一般。几个小的在一边又哭又劝,霎时一片凄哀苍凉。

这是唱得哪一出?贺涟彻底呆掉了。她不是应该好好呆在厨房里品尝她精心制作的甜点吗?怎么莫名其妙到了这里?

还没等她想明白过来,门口又来了一个老头儿,带着个矮胖妇女,见着了她好似大吃一惊,冷着一张枯木一样的脸道:“小丫头片子,命还挺硬。”又扬声冲屋里厮打在一起的两夫妇道:“这么着也好,老大家的,你也别闹腾了,赶紧拾掇拾掇,帮二丫头落了发送白云庵侍奉佛祖去,那也是咱们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那叫三娘的妇人闻言,身子一抖,满脸泪痕地冲那老头叩头道:“爹!求求你!别卖二丫头了!这人刚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您怎么忍心让她再去庵子里受那零星的罪?”说着又重重捶着自己胸口嚎哭道:“要卖就卖媳妇!媳妇去给人当牛做马,怎么着都成!就是不能卖我二丫头啊爹…!”

那老头不为所动地皱着老脸,哼道:“老大,咱爷们儿说话啥时候轮到一个妇道人家插嘴?你也不管管你家里的。这大没大小没小,你这家咋当的?况且二丫头去白云庵又不是受苦去的,这不是给吴三小姐去祸添福去的吗?吴家什么样的人家?那能看上咱庄户人家的闺女,替人家娇娇小姐修行去,得是多大的福分?吴家说了,不但免了咱的债,还另足足添上五百个大钱给咱花销,摊上这样的好事儿,还不知福,由着自家媳妇儿孩子闹,传出去咱老何家的脸往哪儿搁?”

男人看看自家媳妇儿,又看看自家老爹,窝囊至极地抱着头蹲到墙角去了。

那三娘恨恨看了他一眼,见劝不动老头子,又冲何老头儿身边的矮胖妇人重重叩了两个头,斩钉截铁道:“赵家婶子,请你回了东家,欠东家的钱咱一定会还上。我二丫头的事儿,就此作罢。咱小门小户,没那福气替东家小姐修行。”说着,又嘤嘤哭了起来。

那赵家婆娘闻言皮笑肉不笑冲何老头儿道:“何大叔,这家里到底谁说了算啊?咱倒是闹不明白了。东家的还等着咱去回话儿呢。吴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他家的事儿便是县太爷也要注目三分。你们家又是什么身份?没了吴家佃租给你们的五亩薄田,早饿死了。现在不知感恩,说好的事儿都敢出尔反尔,后果啥样,自己个儿掂量着吧。”说罢,扭身走了。

那何老头儿急得点头哈腰跟在身后说了一车子好话儿,好好将那赵家婆娘送走了,才又奔过来破口大骂:“这败家娘儿们,说的什么浑话。已经决定了的事儿,岂是你一个妇道人家能说道的?再胡言乱语,俺就让老大休你回家去!说定了,三日后吴家来接人!也不想想这老大,烂赌欠了一屁股债,连自家人都算计。欠了我老头子的两百大钱加上利息正好三百大钱,吴家的钱我也收了,大家伙已经分了家,以后的事再与我老头子无关,你们看着办!”

那三娘闻言瘫倒在地,哀哀大哭了起来。

何老头儿理也不理,骂骂咧咧走了。

贺涟扶额,终于明白过来,原来自己赶上穿越大军,也光荣穿越了一回。可是……她再一次确认似的四顾,这乱七八糟的一摊子,老天爷也太苛待她了吧!不给锦衣玉食也就罢了,连个正常人家的正常生活都不给。烂赌欠了一屁股债的窝囊爹、病歪歪的娘、霸道蛮横毫无亲情的爷爷、还有两个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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