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善财神色复杂地盯着何瑞仁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坐下。
兄弟两个又将别来的情由互相倾诉了一番,渐渐又说起当年一块儿跑船的兄弟们的情形。
“旺子、庆勇、有金哥儿几个都娶妻生子,回乡下种地去了,就我跟沈老大还在跑船。说到底干这行太凶险,他们拖家带口的,确实不方便。”胡善财道。
“俺记得你那时候不也托人捎话儿来,说你成亲了吗?”何瑞仁就问道。
其实他们几个在何瑞仁刚刚金盆洗手回小山庄子的前两年还有些联系,时不时让人捎个口信啥的。后来是何瑞仁自己出了事,怕牵连他们,才跟他们主动断了联系的。
“唉……”胡善财面色一黯,重重叹了口气,红着眼道:“成亲第二年,我在外头跑船,海上起了大风,差点儿将船淹了。九死一生好不容易逃回家,才知道我那娘子在生产当日听说我出事了,六神无主之下就难产死了。可怜她跟着我这没用的男人,没享过一天福不说,临死还遭了那些罪。还有我那孩子,还没睁眼看过这人世一眼……”
话音未落,众人也是一阵唏嘘,久久说不出话来。
何莲儿知道因为医疗条件和卫生条件的限制,这个年代生孩子是件异常凶险的事,常常都有孕妇因为难产跟腹中之子一块儿没了的事情,心里也很替胡善财难过。
李氏是经历过生产之苦的,也不忍心地红了眼眶,拿手绢擦了擦眼角。就连何花儿、何莲儿、何梅儿、顾彩凤几个没经历过人事的小姑娘听了,也陪着在一边偷偷抹眼泪。
何瑞仁安慰了他一阵子,他才渐渐好起来。
两人久别重逢,要说的话很多,何莲儿怕他们忘了正事,就插嘴道:“爹,今日俺们姐儿几个请了善财叔来家里,是要跟他做买卖的。你们俩且慢慢聊,咱先把门外那车海货解决了,不然放到晚上,怕就不新鲜了。”何莲儿说着,就将自己打算跟胡善财买海货的事情一一说给何瑞仁听。
能帮到从前的兄弟,何瑞仁心里也很愿意,就点了点头,道:“成!那咱就先将那些海货过秤。等买卖做完了,咱哥儿俩再好好唠唠!”
“李大哥,这还过啥秤?我不放心谁,那也不能不放心你哪?你看着随便给个价儿就得了。这车货是我跟其他兄弟一块儿捞的,要不地,我也不能问你们要这俩钱!”胡善财颇为豪爽地道。
“那哪儿成?你们风里来浪里去的,混口饱饭不容易。你要送俺一篓子鱼虾,俺也就不跟你客气了。那么大车海货,哪里能白要你的?这不是让俺亏心吗?况且你正经做买卖,俺家铺子又用得上,这可不正好?哪里来那些个废话,跟俺去过秤!这样谁谁都放心!”何瑞仁斩钉截铁道。
胡善财拗不过他,只得跟着他去门外篷子下给那车海货打秤。
何瑞仁是曾经做惯买卖的,朝一户杂货店借了大秤,就手脚麻利地给那些海货先分了类,然后一一过秤。眼瞧着他秤打得平实,生怕占了人家一点便宜,那胡善财就看不过去了,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秤,嘴里道:“我来我来!李大哥,不是我说你,你这十年没做买卖了,这秤打的,让别个买家看着了,不得骂死你?”何莲儿在一边偷笑。
何瑞仁正要说啥,那胡善财就阻止道:“啥也甭说了。我知道李大哥你是怕占我便宜,兄弟难道不是一样的意思?难道让我占你便宜我就开心了?这不上赶着让我这心里不痛快嘛!”
何瑞仁无法,只得作罢。
那胡善财拿起秤,果然将秤打得高高的。
何莲儿在一边拿着帐册帮忙记账,不一会儿,那一车海货就被一一过完秤了。
“贝类统共有七十三斤,鱼虾和螃蟹是五十六斤。”何莲儿就道,“俺咱们原先说好的价儿,贝类是二十文钱一斤、鱼虾蟹是三十文钱一斤,咱家统共要付三两一钱四分银子。”
“你们买的多,又帮了我这大忙,那价儿是给别人单买的,像你们这样的,肯定不能按这个价来!”胡善财说什么也不肯占何莲儿一家子的便宜。
相互又推让了一番,最后还是何瑞仁拍了板,就按二两五钱银子的整价算,何家就将这一大车海货全部吃下来。
双方约定好,如果何莲儿家的铺子往后海货销路好,还要问胡善财订货。胡善财当下拍着胸脯保证,何莲儿一家如果有需要,只消找人捎个口信过去,他一定给何家铺子提供最优的价格和最新鲜的货源。胡公岛上常有渔民往来于云浮镇上,定期采买生活用品,帮忙传个话儿是顶方便的,这件事情也就这样商议定了。
何莲儿当下就将二两五钱银子支付给了胡善财,胡善财推让了一番,才在众人的劝说下收下了。
何瑞仁就从自家铺子的地窖里拿出两大桶今天新制的冰块,倒在海货上,用来保持海鲜的鲜嫩,又拿出两个特大的大木桶子,将鱼虾蟹和贝类分开倒进水桶里养着,这样一来,这些海货怕是还能再活上几天。一切收拾妥当,众人才往屋里头回转。
忙了一个中午,这时候天色也不早了,李氏就带着何家姐儿三个去厨房准备晚饭,顾彩凤也跟着去帮忙了。
娘儿几个都是手脚麻利的人,不多时,菜肴就做得了。因今日买了许多海货,餐桌上自然多了好几道海鲜。何莲儿一家子又邀请了景把头一家、裴东篱一家和老赵、邹大德等几个与何家相好的人家,一块儿来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