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你也是被舍弃的那个。”只见小公主幽幽的说道。四德子瑟缩着身体慢慢从地上爬起身。和外面的喧闹相比，此时的寝殿真的很安静，静到只听见大火烧起木头的声音，在噼噼作响。
他比小公主高一个头，垂首就能看见她的脸庞。此时流露于她稚嫩小脸上的异样平静神态让他既惊讶又害怕，但他心中最多的情绪还是感激。
要不是小公主睡着睡着突然惊醒过来，说是玉儿姑姑在梦里喊她出殿去见面，他肯定会葬身火海之中。
原本应该在床榻前守夜的宫女被不停哭闹的小公主发脾气赶跑了，冷清死寂的屋子里只有睡在门边的他和小公主。不过也幸好这样，他才能和小公主一起悄无声息地离开。殿外没有人出现阻拦，孤寒月色冷漠地照着寝殿外面长得好像看不见尽头的冰冷走廊。寂静，苍凉。
不久之前，还记得那些曾经的同袍大声对小公主保证他们一定会守护在侧。然而他和小公主偷偷从走廊里溜出了望月殿，这么漫长又寂静的路，除了几个已经呼噜声震天的上夜奴婢，从来都耳聪目明的灰袍们连影子也没露。
所以，小公主此时说，你也是被放弃的那个，四德子听明白了。他已有十岁，在宫里待了三年，受了两年的内卫训练，该懂的事他都懂。
“要不是公主殿下，奴才一定会死。”四德子跪倒在地，毕恭毕敬地给长乐磕了个头，“殿下救命之恩，奴才没齿难忘！”
“你错了。”长乐抱紧不停打寒颤的小身体，转身低头看向四德子说道，“如果不是孤把你要过来，今夜你就不会在寝殿内值夜，你自然也不会面临差点被火烧死的灾祸。”
四德子有些微怔，随即重重磕头，用紧张得变了调的嗓音说道：“殿下并没有强迫奴才，是奴才心甘情愿要侍奉殿下。是福是祸，都是奴才自己的选择，与殿下无关。奴才绝对不会如殿下所说的那样去想！”
他悄悄抬眼瞟了一眼镇定得不象话的小公主，突然暗想：“今夜真的是玉儿姑姑给公主梦中托话，她才想要离开寝殿从而避开这场祸事吗？火烧起来时，殿下为什么一点也不害怕不紧张？她似乎……像是一早知道会有祸事发生？”眼睫急促眨动，四德子的脸色越来越白，更低地伏下了身子。
这孩子说话有条理，遣词造句也不是她在内狱时听到的那些太监的粗鄙言语。而长乐更是清楚看见了四德子脸上一闪而逝的惊惶与了然，于是猜测恐怕他已经想到了什么。她并不慌乱，但没有再开口说话。她的沉默，将会给这个孩子带去沉重压力。何去何从，他必须做出选择。
扭头望向一片火海的望月殿，漫天火光将黑夜照得几成白昼，此时，她真不知该庆幸自己的死里逃生，还是愤怒悲伤于皇家的冷酷无情。她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安全真的交给皇帝和那些灰袍？
所以没睡多久，当火刚起的时候，她就以玉儿姑姑梦里带话为借口，叫醒了四德子，偷偷摸摸离开了寝殿。一路所见让长乐心寒，那些发誓会在殿外守护她安全的灰袍侍卫们食言了。她就不相信，如果他们真的在望月殿附近，她偷溜出来会没有人看见。哪怕他们不敢阻止，最起码也要露面问问情况。但是没有，没有人出现！假若自己出事死了，有守卫之责的灰袍们难辞其咎，必然会受牵连。蹑手蹑脚沿着墙根溜出望月殿的路上，长乐被寒风吹得全身上下都冰冰凉，而头脑也格外的清醒。她已经猜到，若是没有来自上头的命令，宝忠那些人绝对不敢擅离职守。底下人揣摩圣意，圣意又如何？
长乐在心里冷笑数声，反正她对皇帝也没有真感情。她不会伤心，只会将警惕加量。今天侥幸没死，未来还有得是仗要打，她没有那个美国时间去伤感，考虑日后之事才是正经。想到这里，长乐伸小手搭在四德子的胳膊上，揪着他单薄的灰袍用力拉扯。
“起来吧，”深深吸了口气，长乐低声说道，“四德子，你和孤也算同生共死过一回，孤希望你能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孤虽然年纪小，但是玉儿姑姑教过孤人情世故。你对孤忠心不二，孤自然也会好好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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