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刘楚晨的故事温凌已经全部明白了。
这就是他心甘情愿地对自己下毒的全部原因,她一直以为皇帝是一个特别昏庸,特别麻木的人,却不想原来他甚么都知道,所以他才会那样的宠爱刘楚晨,生在皇家,刘楚晨的懂事确实另人觉得不可思议。
一直在静静地听着的刘楚涛屈起指节,轻敲着桌面,闭上眼睛,他似乎也跌进了很久很久的回忆里,那回忆里满是苦涩,从小到大一直在宫中过着卑微地过着日子,过着比下人好不了多少的日子,那个跟他一样母亲早逝的六皇子却过着跟他完全相反的幸福生活,他曾经深深地不忿,那个没用又病弱的废材皇子到底是凭什么?他挥着剑,决定用最有男子气概的方法证明他不如自己,结果被扁了一身碴,人家甚至连剑都没出,还带着剑鞘呢,而且胜了,也一句话都没说,笑了笑,转身就走了,看着就让人觉得这才是男人的所为,而他——就像个抢不到糖的小孩子一样可笑。
这个六弟不是废材。
这是刘楚涛第一次刘楚晨的唯一感觉。
等他对他的感觉越来越多之后,他却再也起不了跟击败他的念头。
当你认为一个人本领比你强大那不希奇,但当你觉得一个人如果连心灵也是那么天高海远,遥不可及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你再也没有跟他争锋的雄心了,只有臣服。
于是他成了传说中刘楚晨的跟班。
而且一当就是二十年。
“知道吗,如果没有你当年拦下皇后的那一出,他也就没有了后来蛊毒的事情。”刘楚涛没有睁眼,只淡淡地道,“当你决意要跟他一争高下的时候,他其实早决定了要把你要的留给你了。”
刘楚宁一愣,呆呆地看向刘楚晨。
温凌接着说,“其实,我本来是想用我的命换回他的,毕竟他做了那么多,如果老天这样都不让他好过,我觉得太残忍了些,所以我用了催产药,让自己早产,我想,有孩子陪着他,至少他的人生不会再是一个人,可是我没想到,我的婢女跟我一样爱着他,最后换了我来成全了我们。”温凌想起婉然仍是闷闷的。
刘楚宁一日之内像被雷击中了几次一样,表情已经趋向呆滞,当做了那么多之后,却发现自己的所为全是多余,他一直在皇后的惶惶揣测中度日,不知不觉间也变得多疑起来,他唯一能够相信的只有他的母亲,他敢认为母亲经历了那么多,总归是比他有阅历,比他正确的,可到头来才发觉,一切都是错,从他听母亲的话放弃了温凌那一刻他其实就怀疑的,可惜的是母亲却不知不觉间成为他手中仅剩的一张手牌,他害怕放弃了,他就会一无所有。
刘楚晨知道真相也许对他来说太残忍了,但是他却不得不说了,“皇后那里,我想父皇不会再容忍她了,但是二哥,你能回头的,至少,父皇再恨你,也不会杀你的。”
刘楚宁顿时紧张起来,“不可能,父皇不会的。”
刘楚晨的眼睛里映着面前剔透的碧玉酒杯,他的眼睛就仿佛成为这杯子一样,那种通透空灵能让再自信的人都觉得无助,再不安的人都会安定下来的。他轻晃着杯子,语气清浅,嘴角带笑,“回去吧,兴许,你还能赶上最后一面——”
刘楚宁惊了,拔了腿就往门外跑。
夜,无声了。
马车赶到宫中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但是刘楚宁却觉得已经过了一百年那么久了。
虽然他也曾经恨过皇后,恨她把自己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但是,孩子是母亲身上割下来的一块肉,血肉相连,何况,皇后是真心为他的,只是用错了方法,并且错估了事实,但是,这一切都不能改变她是他的母亲的事实。
他终究还是晚到了一步了。
桌上一杯酒,他看着他的父皇挺着身板站在月色下,那神色满是寂寥。
为君者,就是这样,也许可以得尽天下,但最终,仍旧是高处不胜寒。
他看到了他的母后嘴角含笑,却带着血,浑身冰冷地躺在床上。
这一切其实都是他的错,是因为他而起的权力之争,为什么他最后都没事,反倒是让那些无辜的人一再受到牵连?
六弟,母后,甚至是温凌身边那个温柔的婢女,他们都没有错。
错的是他才对,所以,该死的人是他才对。
抢过桌上的酒壶,他一口灌进口中,喉咙火辣辣地疼,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心中却满是快意,有种解脱了的快感。
倒下前他终于如愿,看到了父亲第一次因为他而紧张,甚至是难过的神情。
他无憾了。
他看见父亲气急败坏地指着身边的人,那些人过来抢下他的酒瓶,甚至在扣着他的喉咙,狠狠地拍着他的背,弄得一阵呕吐,但最后却还是昏过去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刘楚宁也很讶异,因为他居然真的没死,而坐在他床沿的,居然是温凌,她正在跟一帮子太医不知在讨论着什么,他听不清楚。
温凌见刘楚宁醒来了,挥手唤下人来上了些清粥小菜。
幸好这并不是传说中什么氰化钾之类的什么秒杀级剧毒,不然管你怎么扣,除非她是上帝,否则谁都救不了,这些毒不过是些蛇毒罢了,且中毒量不深,还是能解的。
是温凌救了他。
刘楚宁眼神很复杂,到最后,居然是温凌救了她。
“好好休息,别想太多了。”温凌一笑,那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