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在公文中,不能说的很明确,但是我还是可以感受到那种迫切,上次当事人在都察院里直接“被自杀”,搞得朝廷很被动,各道新建御史监察系统也变成别人攻击的对象。当地都察院变得不可靠,不得不动用了新派遣出去的秘密人员,结果现在又开始连死了三个奉命调查内幕“里行御史”,
而五房判事,多随新朝草创不久,许多东西还没完全上正轨,一下死了三个里行御史,对刚刚开展工作的吏科房影响很大,所以他直接放下身段来请求枢密院管辖的兵科房协助。
作为五房中的一个异类,兵科房创立之前,就已经有成熟的体系和网络,只差一个名正言顺行事名义,因此是其他房中最有行动力量的部门,光是那批出身学军,在河北训练义军,组织小股游击战,战后又转入地方的县尉们,就是一笔相当可靠的资源。
由于河北诸道特殊的情况,许多将领既管军,又身兼领民的太守、刺史,因此监察范围上有所重合,倒也不算逾越。
只是我需要不需要趟这摊浑水呢。我捏了捏下巴刚修剪过的胡缕,以军涉民干系不小,一个不好就是一屁股麻烦,说不定是某些人乐见其成的结果。
我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来,作为贺喜的消息,崔光远也在河北飞鸽传信送来了抓获潜逃的前司勋郎中李叔明的消息,但是一些具体需要我定夺的东西,因为内容太多太敏感,还在快马加鞭的路上。或许可以用这件事作为掩护。
又拿起一封密印火漆的公文,
吐蕃人的内乱终于要见分晓了么,能通过各种手段拖了这么多年,也算不容易了。重整旗鼓的吐蕃,可是一个大麻烦,只是这些年被马向为首的大弗卢与边远地方贵人的对峙,给拖住了手脚,但随着马向下定决心,积蓄了足够的力量,一鼓作气收拾那些异己者。
可惜我却无能为力,上次为了推动马向与赞普决裂,几乎让魏放进在吐蕃长年的经营损失殆尽,只剩下一些零碎的暗子,偶尔突破封锁,送出点不确定的消息来。
这种只能干看这,却使不上力的感觉,实在很不好。
“报。”
“秉枢府。萧关的神策诸营,云阳县上下,已经派人前来迎候。”
千里之外的高地上,也是收获的季节,只是多了些愁云惨淡的味道,收割过的麦茬上,是三三两两在土地中捡拾麦粒的妇孺。
“唐如。”
木桑披着肮脏的毛毡,慢慢从砾石堆成的低矮屋子里,被喊出来,还惺忪微醒的眯着眼睛,看着立在山口上的羌式碉楼,正在冒出烟来。
这是他和这个羌村里的青壮。一点点垒砌起来,这种用不规则砾石砌墙,再盖以毡顶的技术,还是南诏与吐蕃亲善时,赠给吐蕃的汉裳蛮奴户带过来的。
他在这个村子属于被称为唐如的少数存在,唐如就是唐人,这些人穿戴与寻常吐蕃人有些不同,或腰带,或衣袖,或冠帽,多少还有一些唐人的遗风,只是被磨损有被缝补的很厉害。
吐蕃国地方广大,族类众多而风俗迥异,因此也有部分唐人的存在,不过大多数地位及其底下,主要是历次战争掳掠来的人口和他们的后裔,也是吐蕃主要的农业人口之一。
不过木桑的祖先比较特殊,他们都是少数在王庭里服侍过的唐人后裔,比大多数作为奴户的通报过的会好一些,因为他们都是当年文成公主入吐蕃时,陪嫁的随从。
据说文成公主入吐蕃时,礼仪极为隆重、队伍非常庞大,陪嫁极尽奢华。不但陪嫁大批的侍婢、文士、乐师和技工匠人,还有“释迦佛像,珍宝,金玉书橱,360卷经典。外加各种金玉饰物”。又给多种烹饪食物,各种花纹图案的锦缎垫被,卜筮经典300种,识别善恶的明鉴,营造与工技著作60种,100种治病药方,医学论著4种,诊断法5种,医疗器械6种……还携带各种谷物和芜菁种子等。
这些唐人工役,也带去了碾磨、纺织、陶器、造纸、酿酒等工艺,并陆续传到吐蕃各地;再加上陪嫁的诗文、农书、佛经、史书、医典、历法等典籍,而松赞干布之世,也励精图治,“开拓荒地,划分良田牧场”,“使高地蓄水为池,低地引水下河”。吐蕃国“蛮治山田,殊为精好”,农事大兴,年有余粮,遇到荒年也不再依靠相互劫掠。吐蕃自此摆脱茹毛饮血的蒙昧和蛮荒,走向兴盛。
象木桑的家族,就擅长制造各种陶器,并能够在上面绘制复杂的纹彩。
后来松赞干布虽然英年早亡,但是随后执政的大伦禄东赞,却是很有抱负和见地的人物,继续沿用松赞干布的政策,重用并优待这些唐姓的工匠,挑选吐蕃女子为其繁衍后代,在罗些川周围形成一个个独特的聚落。后来禄东赞的后人继续把持朝政,也多少继承的先祖的态度,虽然没有特别重视,但也没有刻意为难他们。
后来执政的葛尔家大小伦兄弟,在与拥戴赞普还政的传统贵姓战斗中失败,大伦葛陵身死,小伦赞婆算部众逃奔大唐,刚刚夺回大权的赞普,无法向大唐讨要,这些唐人后裔就倒了大霉,成为那些贵姓泄愤的对象。
好容易苟延残喘下来一部分人,随着金城公主再次加入吐蕃,他们才重新迎来好日子,与那些陪嫁的随从,在罗些川组成新的聚落,继续在这片土地上繁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