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在彼此眼中,对方是什么身份?熟人?朋友?昔日的敌人?如今的半个同僚?
也许两人一时都说不清楚。
人世间最难抵挡的事情怕就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了,也让人最难消受。
“今日见你穿上汉人女子的装束,感觉有些奇怪。”秦城看着伊雪儿道,“不过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哦,是吗?”伊雪儿伸手拂了一下耳鬓的发丝,却并没有如秦城看她一般去看秦城,一举一动之间仿佛有着化不开的纠缠,像是细丝围绕了她的身子,“以前在中原的时候倒是常穿,回了一趟草原,在大漠呆了几年之后,再回来竟是有些不习惯了。平日倒也少穿,今日不知怎么就换上了这身。大概也就是你方才所说的一念之间吧。”
这回伊雪儿用的是“你”,而不再是“将军”。
秦城稍作沉吟,却没有顺着伊雪儿的话往下说,他道:“日后要在长安呆的时间还很长。”
“是啊,是很长。”伊雪儿道,“一辈子呢。”
“陛下没有给你安排官职?”秦城问道,他心里还是有金日磾的影子。
“我是个降臣,你说你们大汉的陛下会给我安排什么官职?”伊雪儿脸上的笑有种化不开的情愫,像是自嘲,又像是自怜,又或者只是一个感叹,“能给封一个列侯,已经是很不错了。”
秦城笑笑,也觉得自己想的太天真了些,竟然在心里将伊雪儿和金日磾不知不觉等同起来,难道是说自己心里就是如此期望的?秦城摇摇头,心道应该是不会的,这好似是一个没有理由的事情。
“不说这些。”秦城给自己斟满酒,尽量用轻松的语气道:“今日你约我出来,总该是有些话要说的吧?”
伊雪儿恬淡一笑,总算是露出一个相对纯粹的笑容来,“也没什么事,就是来长安的日子久了,整日无所事事,有些不习惯。想想你我两人也算是在战场上给对方找过不少麻烦的人,今日叫你出来,便是想暂时摆脱那些枯燥的日子。”说道这里看了秦城一眼,“不过”
“不过见到了人之后,才发现往日一去不复返,那些逝去的东西已经永远逝去,便是连感觉都找不回来了。”秦城下意识接话道,无意间将这场对话的基调又拉的沉重了些。
“或许可以找到昔日的感觉,不过不应该是在现在的人身上,而应该是在记忆里。”伊雪儿举起酒樽,朝秦城示意了一下。
秦城和伊雪儿对饮而尽,放下酒樽的时候,秦城喟然叹道:“从当下的人身上找过去的回忆、感觉,本就是一件矛盾的事。”
饮了一口酒,伊雪儿的脸色便稍稍红了一些,听了秦城的话,她轻声附和道:“是啊,这本就是一件矛盾的事。”
“可是”伊雪儿接着道,像是已然有了三分醉意,“不然还能如何呢?”
秦城一时停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回答伊雪儿的话。
是啊,不然还能如何呢?
便如今日两人的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