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拥有相同身份和地位的人会自觉不自觉靠拢在一起。其中弱者多为形势所迫不得不如此,强者多为显示自己的能量故意如此。
身居长安的官宦大臣们,就将府郫中建在长安城的西边,这里既靠着未央宫,又与北边的黔首居住区划开了界限,很适合这些官僚的身份。
在官僚聚集区的最东边,有一处普通的宅子。宅子不大,布局装饰也极为一般。若是不知情的人看见了,多半会以为这只是一个匈员的房子,而不是曾被刘彻誉为“社稷之臣”的汲黯的府邸。
夜已经深了。
皓月如满弓,散发着清凉的幽光,被周围的繁星拱卫着、托举着。
月光下,一辆马车停在了汲黯府邸门前。马车停稳之后,一个婀娜的身影从车厢里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女子,有着赵飞燕一般苗条身段的女子。
女子对车夫吩咐了一句,在车夫点头的时候已经行到了府邸门前,敲响了大门。
半响,府门应声而开,露出一张颇为不耐的老者脸庞。
“何伯,是我。”女子轻声对开门的老管家说了一句。
被女子称为何伯的老管家闻声却是猛然一惊,诧异的提了提灯,想将面前的女子看得清楚些。
“少主”只是一瞬间,何伯的身体便颤抖的厉害,眼眶都湿润起来。
“祖父可曾睡下了?”女子的声音在刹那间也有些变调,似乎是有些哽咽。
“没有,主人还在书房。”何伯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激动的将女子迎了进去,“少主,你可终于回来了,快些进来!仆下这就去禀报主人,主人一定会高兴坏的!”
片刻之后,汲黯书房。
女子安静的坐在下席,低眉颔首,汲黯负手侧身站在女子身前,神态沧桑。
“元光三年、四年、五年、六年,元朔元年。”汲黯喃喃的数着日子,轻颤的身躯难抑激动,“五年了,整整五年!五年间你一封书信都不曾给我这个老头子,一句话都不曾托人带回来4便是到了长安这么久,你也是过家门而不入,你眼中还有我这个祖父,还有这个家吗?”
“祖父!”女子听着汲黯有些责骂的话,大礼拜倒,声音有些嘶哑,“自元光二年陛下发动马邑之围开始,孙儿便无一日不想击灭匈奴。可这,并不是祖父希望看到的。孙儿让祖父失望了,无颜面见祖父!”
“罢了,不说这些。政见之争虽然惨烈,可也不应该冲散了亲情。你离家的这些年,老头子也想通了,你父母早逝.现在你回来便好了!”汲黯的眼角有些湿润,他也坐下来,关切的看着女子,暖声道:“来,给老头子说说,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的。对了,你现已经封了侯了,这可是光耀门楣的事!老头子忙碌了一辈子,封侯的事可想都不敢想呢!想你一个女儿家,从军该是万分艰难,老头子虽然与军方的人没什么交集,当时拜托李广老将军照顾你时,却也是拉下了面子的。不过这与你从军的艰难比起来,又不值一提,这些年,你受苦了!”
汲黯絮絮叨叨的说着,像是孝子一般。或者说,在自己这个五年不曾见面,而且政见背道而驰的孙女面前,这个年迈的老大夫想要让自己变得更加亲和一些。
在汲黯如此暖人心的话语面前,女子脸上一贯拒人千里之外的冰霜早已不见,那层厚重的掩饰早已让女子分觉疲惫,而现在,在自己的亲人面前,她也终于可以卸下那副面具。
“孙女起初从军之时,多亏了李老将军的照料,这才得以在军中立足。”女子缓缓开口道,“这些年孙女跟着李老将军和秦大将军东征西讨,早已是习惯了军营的生活,并不觉得清苦。”说着有些哀伤道:“就是未能在祖父面前尽孝,一直觉得愧对祖父。”
汲黯摇摇头,“老头子久居长安,除却进宫面见陛下,几乎是足不出户,没什么需要的照料的,倒是你一个女儿家”说着叹了口气,“如今你也二十有二了吧?都这么大的人了,这回回来了就不要再去军营了,打仗到底还是男人们的事你征战匈奴这么多年,上对得起陛下,下也对得起你自己的抱负了。如今是时候该嫁人了,女儿家,到底还是应该找个归宿。”
“祖父!”女子忽然对着汲黯大礼一拜,声音陡然坚定起来,“孙女这回回来,实则是有事相求!”
“哦?”汲黯愣了愣,随即露出一丝苦笑,“老头子便知道,你这个时候来不会是来跟老头子叙旧的。老头子方才还想着你已经放下了当年的隔阂”说罢有些凄苦道:“说吧,何事?”
女子抬起头时,眼神愈发清明,清明中带着一丝坚定不移和果决,”孙女可以答应从此离开军营,不再参与征战,只求祖父不要再对秦大将军施压,不再主张与匈奴和亲,支持大将军抗击匈奴!”
女子说完,直直的看着汲黯,等着他给出答案。
在女子刚开口的时候,汲黯眼中还露出了一丝喜色,但是当女子将话说完之后,汲黯已经浑身发抖。只不过这回,汲黯不是因为亲情,而是因为愤怒。
“你应该知道,老头子这一生都主张和匈奴和亲,反对那些只会让生灵涂炭的战争!”汲黯激愤道,“老夫可以不计较你当初离家出走执意从军去边郡抗击匈奴,也可以不计较当初你发誓与老夫恩断义绝,但是要让老夫放弃坚守了一辈子的政治主张——你这是要老夫的命!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