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常子方又窝进了竹舍左后的药庐,比起白云山的那间来,自是简陋不少,不过这些他向来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那些个丹丸炼出来的效果校园全能高手。
只要常子方在的时候,郁欢必是要出去采山找药的。
这倒并不是常子方的吩咐,只是她自己觉得,学医之人若不识药材原生之态,便如瞎了半个眼睛,徒然费力费时,却未必能精进半步。
夕阳倚山,挽霞共坐。
眼看着天色将暮,郁欢却一时找不着来时的方向,转在这片山坳里,半天走不出去。
眼前修篁万千,旁有清流穿林而过,她实在没法,唯有溯着这溪水往上,再作计较。
郁欢曾听师父说过,这山中有猛兽出没,饶是她这一世练就一身好胆量,却也不免害怕。
天色越来越黑,她是越走越迷了。
出了竹林,又见怪石卧道,腹中空空的郁欢,身子已有些不支,却仍在努力找路,以期尽快回到竹楼。
她累极,苦笑一声,心下不由想念起师父来,虽然有些不近人情,却于她,至少是半个亲人。
绕过巨石,眼前阔然,一点灯火从前面隐隐映入郁欢眼帘,让她狂喜不已,只要有人,她便再也不用担心自己成为那些猛兽的果腹之物了。
“有人吗?”郁欢费尽气力,用了好半天时间才将将走到这片竹篱之外。
竹门轻掩,却无人应声。
“有人吗?”她再次叩门。
还是无人应声。
正要推开门扉,迈步而入,却听身后一人粗声低喝:“未经主人同意,小姑子如何要进得门?”
郁欢猛不防身后突然出来个声音,吓得不轻,身子一软,差点摔到地上去,却强稳住心神,转身,抬首。
面前是一丈八粗人,长相不敢恭维,看样子极是孔武有力,只那两只巨耳垂肩,便让人印象深刻。
穿的却是粗布短衣,不作士人打扮,亦不像是修道之人。
“你这小姑子,如何不说话?”此人被郁欢一个小女娃看得甚不自在,又开口问道。
郁欢也觉自己失礼,却不想被他捏住把柄:“你这伯伯,夜间未经人同意,无故开口,吓着了我,该如何是好?”
“且这竹扉叩之不应,便是我想进去看个究竟,又如何碍着你事了?”
这人听了郁欢咄咄之声,却是不恼,突然哈哈一笑,便道:“小姑子当真有趣,呵呵,许久不曾有人这样对我说话了。”
说罢,当先提步迈入院中,见郁欢站在门外,尚不动身,方回首笑睇:“怎么,主人同意你进来,你也不进来么?”
郁欢一听此言,亦是一惊,暗道原来这便是主人,自己却不识,闹了这一场笑话,遂也不好意思起来。
讪讪地,跟着那人入了院,心想别看这人一副五大三粗的样子,院子却甚是干净,借着屋里那点烛火,模模糊糊地看见院里种了不少菜蔬,长势甚似喜人,看见这些,郁欢刚才那种被惊吓的惧意亦冲淡不少。
“你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那人猛然间又出声询问。
郁欢的小身子又跟着抖了抖,颤巍巍地回道:“我迷路了。”
“嗯?”他刚把烛火挑亮,烛芯毕剥,印得他的颜容光影晦明,“这个地方也不是谁都可以进来的,迷路这个借口可不算好!”
郁欢没有明了他的言外之意,自顾自又说道:“我本是住在这岭中的,师父让我出来采药,不觉便已走到这里来,如今连方向也不甚清楚。还请伯伯发发善心,收留一晚,明早天亮便自离去,好不好?”
“哦,原来如此”,那人面白无须,却与常子方那种清淡面容不同,是苍白的,虽长得如此粗鄙,仍不足以掩盖这种病态羸弱,坐于竹榻上,语带微喘,“师父,你的师父是......”
话问一半,却兀地转了话题,道:“除了这间屋子的右首一间,小姑子可自行找个屋子歇下,有两个屋子被褥都是齐全的。”
郁欢躬身称谢,暗暗赞道此人善心善缘,竟也是个懂得惜怜的主儿,遂放下心来,慢慢退出去,又帮着掩上门。
身后那人的眸光清远而苍冷,暗光里盯着郁欢转身离去的单薄身影,半晌无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夜里,窗外竟是淅沥之声渐起,本没有深睡的郁欢,从下雨伊始便清醒过来,听着雨声打在窗沿,一股泥土味儿钻入鼻间,竟是好闻得紧。
她又想起前世里,总是害怕打雷的自己,在平城雷雨多的夏日时节,总是这样一夜枯坐,那时虽是寄人篱下,却也是活得自在,尤其叔叔贺迷对她颇为照顾,也不曾苛待了她,还为她寻了那样一门龙凤姻缘,却没想临到最后,成了重生孤女,再受此间磨折。
只是不知,这一世,还有没有贺氏一门?这个问题曾无数次困扰着她,还在平城的时候,就想和俊叔打听一下,无奈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怎么也不可能问出与自己生活八杆子也不打不到一起的问题来,遂作罢。
最主要的便是,这一世的阿娘与姐姐极是疼宠自己,反倒让她淡了寻找前世之亲的想法,便是俊叔,也是极疼自己的,倒是阿爹,一年也见不上几回。不管如何,现今最要紧的事情,就是自己尽快学成,好赶在那人老皇归天之前,亲手弑仇!
若这一世那仇尻还是那个时间死的话,再过几年,便是她报仇的最后时限了!
正当郁欢思前想后,心绪烦黯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