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哼哼了两声,算是应下了。
姚皇后却又笑着向皇帝替郁欢讨赏,皇帝亦吩咐阿干里从内库取一副碧镯给她,姚皇后才复坐到榻上。
郁欢却不谢恩,道:“陛下这病症怕是还有反复,奴婢昨晚回去找寻师父留下的丹药时,才想起月前不慎落水遗失了。还求陛下恩准奴婢重新炼一炉药,正好将那配药也炼进去。”
帝后心情很好,一连准了她的请,并且准郁欢启用太医署的御炉,太医令从旁辅助,若是有需要,便是请西山的仙人博士们来亦是可以。
郁欢得了帝后的许诺,欢喜非常,忙忙谢恩。碧桃心里忿忿不平,自己随着皇后熬了这么些年,才得如此待遇,便被刚来不久且目无尊长的小丫头抢了风光,这口气如何叫她能咽下?遂恨恨盯着水欢,一双眼珠子似要出来一般。
阿干里不动声色地看了碧桃一眼,领命退出。
碧桃与郁欢一前一后亦出了中天殿苑,临分别时,碧桃没好气道:“真不知你这丑女修了几辈子福,娘娘对你那么好。哼!我去找内藏曹领烟纱,你且回去等着罢!”
说完也不等郁欢,径自走了。郁欢也郁闷得很,不知自己是倒了几辈子霉,无缘无故便得罪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时时处处等着给她穿小鞋。
想了一会儿,正想着先去太医署捡药,却瞥见碧桃去的方向并不是丝绵布绢库,而是正南向。她是个路痴不假,奈何平城宫她前世也是住过几年的,且如今也是多走多记,基本晓得这一世的布局路途。
见那碧桃朝左右一顾,一闪身没入天安殿前面,样子有几分诡祟。
一路弯弯绕绕,郁欢远远地跟着碧桃,看她进了好像是天文御殿前殿值卫的地方,忙紧身上去,躲在殿后的一排石阶下面。
距离不近,一些声音却也能清晰入耳。
“程大,昨日你不是去找寻你妹子了么?”这是碧桃的声音。
“哦,是,还谢碧桃姑娘多加提醒,那事是做了,小人替含冤屈死的妹妹谢谢姑娘。”程大的声音根本没有别的男子们所有的浑厚,清脆中带着一丝悲伤,竟也好听。
郁欢心里一惊,听着他的声音像是昨晚御湖边的男子。
“程大,先别忙着谢我,我也只是好心,不忍你那妹子死于非命,另外,也知会你一声,春儿的尸身被杜贵嫔宫里的领回去了,宫里除了我没人知晓她还有个嫡亲哥哥,想必今天就会扔到乱葬岗去。你便去那里等着罢!”碧桃的声音一开始还高,现在却渐渐低下去,“刚才陛下和皇后娘娘赏了那医婢,人家正春风得意呢,你可要小心了......”
“怎么会?”程大的声音陡而高,一顿,又压低声音道,“昨晚我明明......难道不是她?我是亲跟了她后面的......那儿又是鲜有人知的绝命地......也罢!是她命大,下次可不会轻易放过她!”
他的恨意十足,躲在石阶下的郁欢也感到凉风嗖嗖。
竟是碧桃要害她!
她与她无怨无仇,便是平日里不服顺她,怎可惹得她下这样的狠手?她百思不得其解,又仔细想了一遍,确认自己与碧桃的确没发生什么非得要人命的大事,脑袋再次茫然一片。
“放不放过是你的事,我也是好心提个醒。我估计着,让阿干里公公去查,也就是个名头,日子长了,宫人们也就淡了心思,最后就不了了之了。我还有事,这便走了。”
碧桃说完朝着另一边走去,踩着绣靴的步声,还加重几分,郁欢分明觉着是没有得偿所愿似的发泄。她不敢动身子,与程大离得不近,方向却是不好,若此时离开怕是被那程大发现,可就不妙。
程大征立半晌,忽把手中长剑向下一掼,地面却是青石铺就,没有钉入,剑身撞上石板,“呛啷”一声便横躺其上,嗡嗡之声犹自不绝。
郁欢手中握着的石阶长石一角,不期间滚下一粒石子,眼见要落下来,她一躲,便发出一声声响。
很是轻微,却在这旷无人影的御殿后,足够引起注意。
“谁?”程大飞快拿起长剑,四处环顾,见没有人,便要循着石阶下来察看。郁欢的心咚咚乱跳,却也平静,只是她拿不准被程大发现该如何应对,是装不经意路过还是......看看自己蹲着的身形,哑然失笑,还不经意呢,明显就是做贼的样子。
到得此时,她明白,便是程大如何动作,不能承认,亦不能出手制他。
眼看程大离她不过几步远,却见一道花线自程大后脑飞过,铮然落于他脚下,竟是一柄不过三寸长的小匕刀,刀把系着杂色线穗。
程大神色一凛,停下脚步,转首看了下,回身捡起那柄小刀,复又朝小刀飞来的方向大步追了过去。
郁欢便于这不一会儿的功夫,退回殿后路径,直直朝着北边寝屋的方向快步离开。
边走边想,是谁这么巧帮她解了围呢?
正想着,一声“无欢”自身后传来,她回头一看,便见叱木儿快步追了上来,笑嘻嘻地问:“得了赏也不知会姐姐一声,跑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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