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风波之后,看似一场大祸消弥于无形,李建成与梁暮凝都绝口不再提及,他们在众人前仍是出双入对,闲暇时,也会亭台赏月、品茗下棋,一派琴瑟和鸣之相,足已羡煞旁人……只是,看似和谐的背后,终究还是留下了一道他们都不愿触及伤痕,并在心底生根,系成了结。
武德五年八月,颉利可汗亲帅十五万突厥骑兵入雁门,分兵攻打并州、原州;李渊命太子李建成出幽州道,秦王李世民从秦州道出击突厥,同时派李子和赶赴云中,突袭颉利,段德奔夏州,截断突厥的归路。这一切安排,确是周到,而汾州刺史萧寿也在汾东等地小胜突厥,杀敌五千,但最终,唐军仍不敌突厥凶猛,使其攻陷大震关,廉州失守。
突厥,这个纵横北方数百年的强悍民族,历代与中原对抗,自南北朝时崛起,即使曾被隋文帝重创分裂,也未能落寞,并始终以强韧的生命力而存在,一次次卷土重来,成为中原最大的威胁。
梁暮凝站在水阁边上,月光错落地洒满她的脸颊,手中展开了一卷白色的绢帛,就着月光,一字字地看着,她唇角微动,却无声色。
此时,身后珠帘响动,有轻微的脚步声临近,驻足在她身旁,微服道:“参见娘娘!”
“你来了……”
“是。”
“以后在没外人时,还是称我‘夫人’吧……”
“是,夫人!”
“…………”
“可有雅雅的消息吗?”梁暮凝边漠然询问,边走到一张玄桐木制的瑶琴前,抚弦落座,又道:“你也坐吧!”说罢,即抬头看了看来人。
这女子莫约十三四岁的样子,长着一副孩子脸,清甜可人的很,不过就一双大眼,却是炯炯有神,且透着冷厉和杀气,叫人见了,不禁生寒,与她可爱的模样,极不相衬!“奴婢不敢,奴婢站着就好了……”,她说话间一个躬身行礼,便婉拒了她的邀请……想来,这里毕竟是东宫太子府,就算四下无人,可这方地之间,两人尊卑还在,所以,梁暮凝听罢,也没勉强。
拨动琴弦,在静夜中发出“咚咚”之声,但终不成音。
那女子面无表情,待琴弦余音静止,才朝梁暮凝道:“染儿无能,还没有查到雅雅下落,不过爷爷已在‘镜花水月’布了网线,只要一有消息,奴婢便会告知夫人!”
“嗯,那高明和萧冰呢?”
“都关在东宫暗室的密牢中。”
“……高明,还好吗?”
“染儿惭愧,没有探到牢内消息……”
“…………”
梁暮凝神色惘然的听着染儿说话,手指在不经意间触碰琴弦,宛然便是《碣石调·幽兰》的地一个音,于是,她没有应话,而是伸出双手,接着弹了下去,只是弹着弹着,琴音不知怎的,竟乱成了珍珠的碎屑,更在一曲调转商声时,指尖压弦,“咚……”的一声崩断,一曲琴音即在最清冽之时,戛然而止。
“这不怪你!”她一双玉手紧压琴弦,收住琴“嗡”声后,漠然道:“建成的心思一向深沉,而你又是我身边的人,所以,他有提防,已在意料之中了……”,梁暮凝声色轻微,神情也不觉波动,唯有那眸光闪烁间,似隐隐透着冰寒,让人不敢鄙夷!
染儿不动神色,只道:“夫人接下来打算如何?”
“大震关失守,就意味着皇帝先战再和的计划破灭了,想来,建成现在应该已经在返回长安的路上了……”
“是。”
“我一定要在他回长安前,见上高明一面!”
“夫人需要染儿做什么?”
“…………”
梁暮凝犹豫了一下,又低头看了看手下的断弦,沉声道:“将萧冰关押在东宫的消息传出去,我想、萧炎应该会来的……”。
“是!”染儿没有多问,且回答也是简单明了,不带波澜。
仰望夜空,有月光落在梁暮凝艳丽的脸庞上,被一层光晕笼罩,竟有奇异的哀愁与凄凉,良久,才苦笑着自语道:“你猜,现在建成、又在做什么?”此时,染儿已然躬身,慢慢退出了水阁。
看着这空空荡荡地人世,纵使心底如明镜一样亮澈,也逃不开凄凉和悲伤……!
清水县位于天水以北,古称上邽,是中原与西北连接的要道所在,属关中屏障,而李唐班师回朝的大军,即选在了此地休整驻扎。
深夜,营中已然安寂,仅有小队巡逻的士兵,在轮番值守……却不想,中军大帐内竟还有烛光闪动,不过一会,但见帐帘一掀,李建成即步出大帐,李世民随后,他们脸上都毫无表情,只在帐前空地徐步,偶尔相看,亦不禁叹气。
“大哥……”坐在一堆篝火旁,李世民先打破僵局,轻声唤道李建成。
李建成坐在一块方石上,一边拿着木棒撩拨火堆,一边应声道:“何事?”他没有刻意去看李世民,而是以兄长的姿态,很自然的说话和动作,就算现在的他们都各有了目的,但也只在心里,表面上、他们还是手足,还是兄弟。
“你说这次大震关失利,我们问题出在何处?”
“……突厥铁骑向来强悍,而我朝立国不久,总是差了根基。”
“当初郑大人主张议和,结果父皇没有采纳,现在输了再议,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说服的了颉利可汗……安全回朝……”
“郑元寿大人自隋恭帝时,就出使突厥,每次都在危难之时,可每次亦都能化险为夷,所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