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相觑。景氏凑近他:“高公说得放手一搏是什么意思?”
“君侯继位……这件事来得甚是蹊跷。”
“难道我们要像齐国人一样,逼得自己的国君出走么?”纪氏提高了声调,“这可也是件可耻的事。而且,我们没有可以替代他的人了。”
高国仲平静道,“既然一个身份低贱的庶出已经坐上了王位,有了先例,我们这么做也未尝不可。虽然先君的子嗣只剩下公子止,但是国中姓姜的依然一抓一大把。毕竟,这是君侯发难在先,换做任何一国的公卿都会这样做吧。”
“说的是!”景氏站起来,转过身面朝着众人,“现在我们还不够丢脸么!放眼天下,哪里还有和我们一样懦弱无能的人呢?任凭君侯夺去我们的土地与家臣,却还在雍都里自欺欺人,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天底下只有奴曱隶才会那么逆来顺受!”
“可是我们手中什么都没有,又怎么能……废君?”有人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说出了这个词。
“君侯已经折损了庞嘉,也杀死了卫阖,他身边剩下的能人已经不多了。虽有能征善战之将,却缺乏能够为他悉心计划的人。”高国仲道。
“不,”纪氏抬起头,“你侄子是个精明人。要不他也不会殷勤地拿钱堵我们的口。”
高国仲叹了口气,“家国大义在上,也顾不得私情。那就从剪除高长卿开始吧。不过也未必就要除掉他的性命。我这个侄儿,心术不正,不让他手中握有权力,就像是要他死了一样。只要能够离间他与君侯,到时候再来个调虎离山,可以逼宫。”
“高公……这两年在雍都做的事,明的暗的,不算少了……”纪氏道,“把我们各家心知肚明的都摊开来讲,再上曱书君侯,恐怕纵使君侯是神仙,也忍不下了。”
“我邀请大家来,正有此意。我这里就有两桩。第一是,王妫嫁给君侯的时候,肚子里就有师司马燕达的孩子。第二……”高国仲把怀里的羊皮纸丢在案桌上,“谋,反。”
高长卿在院子里逮住捧着花瓶要溜出家门的高栾,“上哪儿去?今年的尸礼也是你,来,先跟我去祠堂打扫打扫?”
“我也想去。”婵娘怯生生地扒着房门。高长卿把她抱出来,“新媳妇三个月可以进祠堂了,走咯!”
高栾满心不乐意嘴唇撅老高,牵着他的一只手,“天天把人家留下来差使东来差使西,我和小鹿每天只有那么一丁点的时间在一起!”高栾把指甲盖露出来给他看。高长卿自从做了执政以来,一直在培养高栾处理政事的能力,有什么应酬也带上他,让他可以尽快适应官曱场上的规矩。高栾不堪其烦。
高长卿不轻不重扇了一下他的嘴:“怎么回事?刚去了庞嘉,我还以为你改过自新了呢,还跟那个燕白鹿搅在一起,你都多大了?”
“可是叔叔你也好大了。”婵娘忍不住说。“你还跟君侯睡在一起。”
高栾比了个大拇指:“大嫂!漂亮!”
高长卿气得在各人屁曱股上拍了一掌。高栾问道,“诶,今天扬哥来么?等他来了一起去刷祠堂的积灰吧,你也总要让他看看阿爸阿妈。”
“我带他看个什么!”
高栾咽了口口水,原来用不着么,他跟小鹿前几天在祠堂里也……当然他也没便宜他,他去燕家的祠堂里也留了点种子,嗯。
“不过是得快儿点,你们扬哥今天出门打猎,刚才让彭蠡哥哥送了野味儿回来,晚上有手抓癞子肉吃。你们可不要等会又吵吵嚷嚷让扬哥看到了。”高长卿捏捏两个小家伙的脸。两个孩子叫闹着奔进祠堂除尘去了。
这时黑伯顺着带雪的花廊从外头进来,“公子,真姬姑娘来了。”
“请她进来吧。”腊月一过,新年也就到了,真姬大概没有地方去,高长卿不介意收留她几天。即使吃不到,看看也好嘛。不想他还没换掉便装,真姬就挑着烟杆靠在门廊里看着他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