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过去,这十二月一来,年关就迫在眉睫了。
苏府这些天都很繁忙,阖府上下在忙着收拾行李准备回京。
牡丹苑的内室现在铺的是赵宇光大人送来的上好羊毛毡毯,据说是波斯国运过来的,四角织的菱形花纹,中间却是一幅人物故事,大约是它们国家经书上的一个典故。内室里的销金铜兽里燃着沉香,兽唇里吐出丝丝烟雾,内室里充满了微微的甜香味道。
苏三老爷看了看正在小桌子前拿了笔写字的苏三太太,慢慢走了过去:“佩蓉,你在写什么?写诗?多少年没见你写过诗了?”
苏三太太抬起头,看了苏三老爷戏谑的脸,没好气的哼了一下:“写诗?我现在哪还有心情写诗!你看这到处都是事儿!要回京了,光是收拾这宅子不知道有多少事情呢!”
苏三老爷在她身旁坐了下来:“佩蓉,不如就把这宅子卖给赵宇光大人罢!到时候他来杭州就不用费心再去寻宅子了。”
“卖掉宅子?”苏三太太斜着眼睛看了苏三老爷一眼,一本正经的说:“老爷,你未必不知狡兔三窟?我宁可留些人到杭州打理着这宅子,也不愿意卖掉!日后若是出了些什么事情,我们还有地方可住呢!”
苏三老爷心里突然一片凄凉,太太这番话提醒了他回京以后要面对的形势,沉默了一会,苏三老爷点点头,无奈的说:“就依你罢,宅子留几个放得心的打理着,不卖了。致仕以后我和你一起回这宅子住着,这里清静,风景也好。”
苏三太太默默伸出手指在苏三老爷手心上划了两个圈,低声说:“老爷,怎么就想着那么长远的事情了?我们都别说这些了,想着回去的时候要带些什么东西。”
“年礼都准备好了罢?”苏三老爷沉吟片刻说道:“现在母亲正在帮我们收拾凌云园,跟我们园子相毗邻的那家要回老家去,把宅子卖给我们苏家了,母亲把那宅子和我们凌云园打通合成了一处,听说大房和二房有不少意见,你记着给他们的年礼多添些,免得他们心里攀比,自然有些不平。”
苏三太太点了点头:“妾身记下了,明日派人去采买些值钱的东西,不让他们觉得我们占了多大的便宜。”
看到妻子如此贤惠体贴,苏三老爷不由得心情大悦,伸手搂住苏三太太:“佩蓉,过几日你先带着璘儿他们回京,我等赵宇光大人来杭州交割完毕以后再回京来,以后我们就在凌云园里安安心心过咱们的小日子。”
苏三太太感觉到夫君的手臂突然用了一分力气,抱着自己的身体逐渐有了变化,不由得娇嗔:“老爷,你都不想妾身陪你一起走?妾身若是带璘儿他们先走,谁又来照顾老爷的饮食起居?”一边说着,一边心里迅速盘算,留下大姨娘还是二姨娘?不行,留哪一个她都不放心!可若是不留人,又怕有心大的丫鬟爬床,真真是很难安排!
“若是你不放心,那就留下你,让璘儿他们自己去京城就是了……”苏三老爷开玩笑的说,用下巴蹭着苏三太太的耳际,眼神逐渐热烈。
“妾身就是不放心了,老爷!”苏三太太转身抱住了苏三老爷的腰,媚眼如丝,呵气如兰:“我要和老爷一起走,老爷,你就答应妾身罢……”
苏三太太一头乌油油的头发披散在肩头,唇红齿白,笑语嫣然,苏三老爷早就酥软了身子,看着妻子的模样,脑子里就想到了那首古诗: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想到这里,不由情动,一把抱紧了苏三太太,低声说:“我答应你便是了,咱们一家人一起走。”
听到这句话,苏三太太眉眼弯弯,美人计在适当的时候还是该使出来的!
几天以后,苏府总算是要离开杭州府,准备去京城了。苏三太太留了长安和长宁两家人在杭州打理宅子。木樨和水香自是极为乐意的,不仅能拿份例银子,这院子里还有不少出产,例如瓜果花卉,拿了出去卖,这可是真金白银呢。
木樨和水香——现在叫长安家的和长宁家的了,含着泪谢过了苏三太太,知道她是念着多年的主仆情分,这才给了她们这桩好差使。
正在这时,夏妈妈来禀,说李同知太太来了。
“快快请了进来!”苏三太太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亲自迎到了清远堂门口。虽然李同知太太俗气得紧,但毕竟在杭州府这些日子,却是和她来往最密切,现儿要离开这里了,方觉得有些不舍。
只见李同知太太带着两个贴身丫鬟和一个婆子走上前来,眼睛里带着笑:“苏老爷苏太太在这杭州府熬了九年,总算是要回京去了!”转身朝那个婆子说:“金妈妈,快把我送给苏太太的贺仪呈上来!”
金妈妈走了过来,双手呈上一张大红底色烫金字的拜帖,苏三太太接了过来交给了身边的夏妈妈,然后拉住李同知太太的手往屋里走:“清芬呢,是不是去含芳小筑去找璃儿玩耍了?她们都不爱和我们坐一块说话,唉,我们真是老了……”
李同知太太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连连点头:“谁说不是呢?我们家芬儿就只和苏太太的三姑娘投缘,和别人都不怎么说得上话来,两人好得跟亲姐妹似的!”
听到这话,苏三太太心底里有些许疑惑,平白无故的,李同知太太怎么会说她家李清芬和璃儿情同姐妹?莫非话里有话?想到这里苏三太太就有些不快,李清芬倒是个好姑娘,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