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两个月,万梅山庄里的梅花还未盛开,秋风萧萧,漫山红枫似火。
山庄门口,一人长身直立,白衣如雪,腰旁的剑却是漆黑、狭长、古老,眼角低垂。
三丈之外,一人同样长身直立,白衣如雪,腰旁的剑却华丽、宽阔、霸道,精光闪烁的双眼逼视着对方,他的声音在颤抖,语气中充满兴奋:
“你不是他。”
对方一语不发。
“拔剑。”
对方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冷冷道:“我的剑一离鞘,必伤人命,你定要逼我拔剑?”
“我等你这一剑,等了二十一年。”叶孤城已经在怀疑,怀疑当初的西门吹雪是不是也找了一个人伪装自己?
但剑不会骗人,当年西门吹雪那一剑的失误根本不算失误,他本已经挥出了旷世无敌的一剑,可惜他的心脏在那一刹那停跳。
并非是天外飞仙的无敌,而是命运的无常。
西门吹雪的心脏竟然有着骤停的病症,令叶孤城始料未及。
当年的叶孤城胜的不光彩,最后输的也无可奈何,完全是命运的捉弄。
爽飒的秋风,仿佛在催促眼前的两位剑客。
二十一年前的八月十五,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交手因替身的存在而推迟。
二十一年前的九月十五,二人的交手因为皇帝的猝死和西门吹雪的猝死戛然而止,失去了真意的天外飞仙胜过了西门吹雪手中的快剑。
叶孤城恨,恨自己,更恨西门吹雪。
紫禁之巅一战后,叶孤城就再也使不出天外飞仙,可紫禁之巅一战,天外飞仙也满是遗憾。
叶孤城本以为自己会死在对方手里,可老天爷仿佛在嘲弄自己,让自己活了下来,更让平南王的计划侥幸成功。
叶孤城恨自己,恨自己背叛了剑道。
叶孤城恨西门吹雪,竟不能和自己全力一战!
所以,一听到“西门吹雪”的消息,他就赶到了万梅山庄,在今天,紫禁之巅一战二十一年后的九月十五。
眼前的西门吹雪,实在是太像,太像西门吹雪了。
除了年轻几岁,与西门吹雪别无二致。
叶孤城几乎已经确定,眼前的人就是“二十一岁的西门吹雪”。
叶孤城抛弃了虚假的友情,抛弃了陆小凤曾经给予的友情,拾起了对西门吹雪的恨。
这是一种与生俱来,不能不有的,既奇妙义愚笨的,既愚笨又奇妙的仇恨。
恨的只是既然生了叶孤城,为什么还要生西门吹雪。
叶孤城相信,眼前的西门吹雪也在恨自己。
恨与爱之间的距离,为什么总是那么个人难以衡量。
现在,已经到了决战的时候。
此时此刻,就在此地。
这是一场真正的决战,叶孤城一刻也无法再等下去,他要做回叶孤城,他要做回天外飞仙的主人。
天上地下,已经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阻上这场决战。
叶孤城没有问眼前的“西门吹雪”是从哪里找回乌鞘剑,是从孙秀青手里?还是陆小凤手里?
纵然这柄剑曾经属于燕南天又如何?对方的剑道早已超越了手中兵器。
“我也一样!”叶孤城告诉自己。
胜利就是重生,失败就是彻底死亡。
曾经的叶孤城,抛弃了一切人类的爱和感情,选择与剑为武。
叶孤城的生命就是剑,剑就是叶孤城生命。只不过生命本身就是场战争,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战争。
可惜在最后一场战争中,他选择了阴谋,而不是自己的剑。
老天爷对他开了一场又一场的玩笑,现在又给他一个机会重新选择。
再给他一个西门吹雪,再让他拾起自己的剑。
他已别无选择。
他相信“西门吹雪”也是。
对方一直没有拔剑,叶孤城却缓缓道:“我现在相信,你就是他。”
话音落下,满山红枫为之一黯!
天地间的光芒都淡了,所有的光辉,都已仿佛集中在两柄剑上。
两柄不朽的剑。
剑已刺出!
刺出的剑,剑势并不快,“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有很远。
他们的剑锋并未接触,就已开始不停的变动,人的移动很慢,剑锋的变动却很快,因为他们招未使出,就已随心而变。
这是纯粹剑意的比拼,二人的精神世界中,每一招都曾发出过,却被对方尽数破去。
在剑的的世界里,他们都已随心所欲。
所谓人剑合一,不外如是。
叶孤城抛弃了亲情、权势和友情,独留手中的剑,就如风中白云,飘然天地之间。
万梅山庄孙秀青母子多年前便已远离,“西门吹雪”早已无牵无挂。
云无常势,居高临下。
风吹雪起,漫天梨花。
二人都明白,互相试探毫无意义。
当任何招式都能被对方看透的时刻,招式便已失去了意义。
二人所能做的,只是展现自己最强最无敌的剑意罢了。
叶孤城的身形冲天而起,居高而击,一剑下击之势辉煌迅急,天地之间只剩一道连骨髓都冷透的剑气,剑之锋芒可怕到不能抵挡!
一道剑光斜斜飞来,如惊芒掣电,如长虹经天,如青天白云无瑕无垢——
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西门吹雪”在叶孤城飞天的瞬间,长剑如风,剑势空灵。
起风了。
“西门吹雪”拔剑的一瞬间,微风起。
“西门吹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