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碧如茵的山坡上,十四岁的他乘着山风挥剑而起,剑影虚虚实实,招式反复变幻。他是个倨傲而又自闭的少年,父亲对他寄予厚望,自幼就隐姓埋名送入骁骑军磨练。他手中握剑,心中却恨剑。什么男儿功业、征战沙场、精忠报国,生在一个被皇帝猜忌打压的世族,哪怕他将武功练得再好,兵法运用再炉火纯青,也不过是过眼云烟,甚至连他能不能顺利世袭临江王的爵位,都要看那皇帝亲舅舅的嘴脸...
落日熔金,暮云四合。少年高逸幽在怒气中纵剑狂舞,突然,一束娇小玲珑的影子鬼魅似地窜到了他的身后,“谁!”少年暴喝一声,慌忙收剑避开。眼前一个雪玉似的小人儿笑眯了眼,她一身貂裘流云袄,鬓发垂髫,黑亮的瞳眸犹带着婴儿似的浅蓝。肌肤莹白剔透,那双小手竟还不知天高地厚地抚上了高逸幽的剑尖,殊不知刚才有多危险。
“逸哥哥,是我呀!”那小孩笑着抬眸,酒窝嫣然:“我是绯儿啊,你不记得了么?”
少年蹙眉不语,他当然认出来了,记忆中的她分明还是那个被容贵妃抱在怀里,绵绵软软的小娃娃,一晃眼长得倒挺快!可惜皇帝收回了高家兵权,连带着他对沈慕绯也并无好感。
“看起来很好玩的样子...”她的小手抚着冰凉的剑刃,好奇地弹来弹去:“逸哥哥陪我玩儿吧,我也要玩这把剑!”“就知道玩,”少年冷哼一声,俊秀的眉宇透出不耐:“快放手,割破了我可不管!”
“逸儿,不得对公主殿下无礼。”身后传来的母亲温柔的声音,他循声一望,山坡上两个雍容端庄的女子携手而来。一个是他的母亲,韩阳夫人沈孝君,一个便是深受皇宠的贵妃容兮然。容贵妃今日衣着素雅,含烟柳眉氤着淡淡忧伤,她清瘦了许多,那绝世美丽的容貌在夕阳下犹显得苍白憔悴。
“娘——”慕绯扑入了香软的怀中,容兮然轻搂着她,喃喃道:“绯儿不该打扰哥哥练剑,我们该回宫了。”慕绯撅了撅小嘴,不依不饶地扑腾起来:“不嘛不嘛,我要玩儿哥哥的剑,玩一下就好!”
韩阳夫人宠溺地摸了摸那粉嫩脸蛋,哄道:“绯儿乖,女孩子家舞枪弄棒不好看,姑姑给你做桂花糕好不好?”慕绯小脸涨红,忽然挣脱开母亲的怀抱,任性地哭了起来:“都骗我都骗我,哥哥不理我,姑姑也不让我玩!我不要来了,我回宫找若情荡秋千!”
绝美的素颜霎时惨白,容兮然的身子晃了晃,韩阳夫人忙将她扶住,容兮然俯身扼住慕绯纤细的肩,厉声质问:“你说若情,东方若情?你说你偶尔去西苑找一个小宫女荡秋千,原来是东方若情?!”
慕绯忙捂住嘴,从来不见她温柔慧质的母亲有这样可怕的怒色,支吾着道:“是...是她叫我别说的,母妃和父皇会生气...”“住口!”容兮然气得双眸通红:“不许你去找那贱种,永远不许!”
“她不是贱种!”慕绯急忙辩解,委屈得梨花带雨:“她和我一样是公主啊...”“她不是,她不是你父皇的女儿也不是你的姐妹!”容兮然竟是失控地摇着女儿的身子,凄声笑道:“绯儿,你知道东方端华怎么对待容家么,她害你外公病死狱中,害你舅舅贬官七品,她恨不得容家满门抄斩!她在你还是个婴儿时就差点掐死你,她甚至要害你父皇!”
“娘娘...”韩阳夫人流着泪制止,“你吓着绯儿了。”
“让我说完!绯儿,你不能和她女儿有丝毫瓜葛,乖乖听话,再也不许见她!”
慕绯僵立着,懵懂而清澈的眼里溢满泪水,她低头走开,忽然甩开众人,哭着跑远:“我不信你,我回宫去,我偏要找她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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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女争吵的记忆忽然在眼前散去...
那是最后一次见到容贵妃母女,次年的宫变之后,女皇东方端华宣布贵妃已薨,甚至有棺木随先帝葬入了皇陵。
眼前,仍是那一片血光飞溅的厮杀。高逸幽难以置信地看着慕绯,五年了,难道她一直活在这样的追杀与逃亡中吗?当年任性哭闹的小娃儿,现在剑技惊人的绝色少女...他嫡亲的表妹!
高逸幽突然怒喝一声,纵身跨上骏马,那烈马嘶鸣着就横空冲入了剑阵...“啊?!”青崖阁老与五剑大惊失色,刚重伤一个墨成香,竟又杀出一个程咬金!男子内力深沉,他身形仿佛化作一条黑蟒窜来,暴涨的剑气极有力地划开一道惊天气浪,全力挡在慕绯身前,剑锋直逼青崖阁老的眉睫!“绯儿小心!”南雪衣低呼一声,不知来者是善是恶,白影一动,捉住了慕绯的手腕。
高逸幽对着身后喝道:“你元气大伤,快退下去!”
“你...”慕绯愕然看他,黑暗中他的轮廓丰神俊朗,杀气腾腾的眸子冷冽如刀,明明有着似曾相识的奇异感觉,却根本来不及想起...少女朱唇微张,正要说什么,忽然双膝一软半跌下去。南雪衣撑剑扶她,师徒俩皆是满身浴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俨然打到了极限...
“姐姐,”暗处观战的双头姐妹极力阻止高逸幽躁动的属下,右侧头颅的倾欢眼神担忧:“我们要不要出手?”恋姬想了想,沉吟道:“高逸幽甘愿冒着暴露行踪的危险,想必是和那小姑娘有什么渊源,我们静观其变吧!”不料恋姬话音刚落,马车里就传出了巫宗镇定的低语:“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