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男是广场附近的那座教堂里的主教,而且还是整个白城教区唯一的奥斯丁主教,这就难怪会把教堂建在如此远离市中心的偏僻角落了。奥斯丁教派在白城内的势力极其弱小,只有少数下层人民还在坚持这种古老的信仰,对此这位主教倒是态度乐观,有人来需要举行什么仪式就举行,没人来也乐得清闲。
这个世界的治疗神术几乎没有,或者说随着时间的流逝基本上已经失传了。因此主教只是带他到教堂里坐下,然后取来针线、绷带、酒精和油灯,直接端来大堂里放着的圣水,先帮他清洗了伤口,稍作消毒,就开始缝合。这种原始的治疗方式相当折磨人,以至于他不得不找对方要了条毛巾咬住,才没有在对方在他手臂上穿针引线时叫出声来。等到线被割断时,他只能虚脱地半躺在椅子上了。
“其实教会留下的文献里确实提过古代的主教有能力施展神术治疗信徒,不过那是因为他们也都是圣徒。”主教乐呵呵地帮他缠绷带,“要成为圣徒可不容易,一开始是要殉道,死后被人发现是个圣徒,死掉的地方可以涌出圣水什么的,其他人就接圣水去治病疗伤。后来是要业绩吧,说服哪个小政权皈依就可以了。再后来就是虔诚……说不定我就是因为不够虔诚的缘故没法拥有神术,不过现在大约也就伊瑟利亚还有能够施展神术的人了,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八成是假的。他在心底默默腹诽。这个世界的至高神没在神位上,不知道是出去串门了还是怎么回事,总之结果是这个世界不大可能出现直接来源于神的神术,顶多是从神遗留下的物品中引出神力。
“啪!”说至高神坏话的直接后果就是缝合处开线了。
“不好意思,多年不做这活儿手艺退步了。”主教赶紧去取镊子拆线重新缝。
“应该不是手艺的缘故。”他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果然开线处先是涌出了一大摊血液,然后吐出了一滴纯金的液体。
过度借用灵魂力量的后果,就是身体又开始被同化了。
“这、这是……”主教瞪大了眼睛,突然间跟抽了风似的将装镊子的玻璃瓶倒了个空,拿瓶子和盖子对着沉甸甸地往上升的金色血液一扣,然后倒转过来,就将那滴液体关在了瓶子里。“金之血!原来圣典上写的是真的!神将纯金注入到人的体内,从此人就有了黄金的品质!”
“……”不,他相信这滴血跟他们的神一点关系都没有。
“等等,我去拿沥青把口封上,免得它挥发了。”主教端着瓶子就跑了。
喂,能不能先把他的伤口缝上啊!那滴血不会跑掉的!他凄凉地望着自己还在汩汩流血的伤口,浑身无力。
靠在椅子上等着,他感觉自己的视线已经模糊不清了,只好望着教堂的穹顶发呆。虽然地处偏僻,教堂也不大,内部装潢却十分精致,墙壁上用鲜艳的颜料画满了壁画,柱子是螺旋状的,顶端有华丽的卷叶草浮雕,层层叠叠,穹顶与墙面接合的部分是五层的方棱,极尽繁复之能事。穹顶的底部有一圈小窗户,大约是用来换气的,他半闭着眼睛,朦朦胧胧中那些窗户透出的阳光仿佛交织成了一片金色的海洋,而他就在那片海水之中,慢慢地浮了起来。
好像回到了羊水中,他懒洋洋地将自己蜷成一团,享受着被那些温暖的柔和的金色光芒裹在其中的感觉,身体变得轻盈,飘起来然后又飘起来,直到他可以碰触到穹顶最上端的壁画,那里有一个玫瑰十字的图案。
不对,他不应该在这里。
尝试着推了推坚固的穹顶,他发现自己被困在了这里,窗户是封死的,意志飞速地扫过教堂的墙壁,那些细而长的柱子中间色彩斑斓的彩绘玻璃窗以及正立面上的玫瑰花窗也都是封闭的。这是一个巨大的牢笼,或者说是个做工精巧的鸟笼,可以飞进来,却飞不出去。
他用力朝穹顶撞去,想要强行突破封锁,不想却激活了教堂的束缚阵法。每一块砖每一个经过雕琢的石头都颤抖起来,管风琴自发地演奏起了激昂的圣歌,玻璃发出尖锐的嗡鸣像是在伴奏,木头长椅咔嗒咔嗒地响着,整座教堂辉映着灿烂的金色光芒,仿佛一个强大的灵魂住在石头之间。现在那个巨人苏醒了,它和教堂的结构一模一样的躯体从墙壁中浮现出来,像是一个倒扣的笼子,分隔窗户的柱子是它的肋骨,肋骨在屋顶上交叉,挡住他的去路。而那些笔直的栏杆中伸出无数粗大的锁链,像标枪般朝他激射而来,到了身前又灵活地绕了个圈,将他的四肢与躯干紧紧缠住。
这是用于捕捉天使的阵法。
他扯了扯缠着身上的锁链,却导致这些好像有生命的东西勒得更紧了。低头望了望下方,他在世俗的身体委顿在椅子上,好像昏睡过去了似的,主教已经拿着封好的瓶子走了出来,呆若木鸡地瞪着教堂里发生的不可思议的变化。或许这人也不知道自己生活了这么多年的教堂还有这种用途,但是对方看不到自己,也无法发现那些只能被少数存在看到的锁链的存在,顶多是一片璀璨的金光,让人不能直视。
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收敛起自己外放的精神,将灵魂的场域完全展开。世界的全貌自然而然地映照在他的灵魂之中,每一个细节都被他洞察,又被他忽略,如同天光云影落在湖面上,倏忽而至,倏忽而去,湖面却不改其平静。所有的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