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猞猁已经凑近沈安青的跟前,它脚步缓缓踱着,目光中满是警惕和防备,沈安青几乎已经能够感觉到它的鼻息喷到了自己身上,隔着单薄的纱罗能够清楚地感觉到。
眼看着就要扑将上来,沈安青已是闭了眼,有些自嘲地想着,不料好容易重新活过一世,仍是这般不明不白地死了。
“沈娘子可在障房中?”厚厚的门帘忽然被撩开来,一人迈步进来问道,是崔奕。
那猞猁原本已是张口欲扑向沈安青,不料忽然有人进来,惊地它猛地一退,向门帘动处扑去。
沈安青大骇,脱口喊道:“郡王担心!”
一身银白明光软甲,束着紫金冠的崔奕正惊讶望着倒在门帘前不远处的沈安青,猛然惊觉,却是毫不迟疑地抬腿踹向扑上来的猞猁,不知他用了多少气力,只见那只猞猁还不及近身,已经被他踹得滚出老远,低低呜咽,就地打了个滚,许久才爬起来,却是不敢轻易近前了。
“沈娘子你可伤着了?”崔奕顾不得看那猞猁,快步上前扶起沈安青,问道。
沈安青支在地上许久,早已浑身酸麻用不上力,不得不借着崔奕的手才起身来,口中道:“无妨,还不曾伤着,郡王担心,这山猫脱了锁链,又无狸奴看管,很是危险立道庭。”
此时障房外来了许多人,贺兰临打了门帘进来:“奕郎,青娘可在障房中?”进来却见沈安青扶着崔奕的手,一瘸一拐过来,不远处那只猞猁却是低低咆哮着紧紧跟着二人,作势要扑。
“赤煞,不得胡闹!”贺兰临低喝一声,那猞猁竟然似是认得他一般。呜咽几声,乖乖退开去了,只是眼中犹有不甘地瞪着崔奕。
瑛娘此时急忙忙进来,上前扶住沈安青,慌张地问道:“青娘,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被那山猫伤着了?我这就叫人传医官去。”
沈安青拉着她摇摇头,无力地道:“不碍事,不曾伤着,只是受了些惊吓。一会子便无事了。”
赵瑛娘顾不得许多,向贺兰临怒道:“好端端地怎么就放了猞猁出来,连个看守的人也没有。若是伤着人了要如何是好!”
贺兰临看着沈安青苍白的脸色,和被猞猁抓破的袍摆,早已铁青了脸,沉声向身后的侍从道:“去把狸奴与我拿来。”
张五娘与六娘二人此时已是一脸惊惧,眼中含泪。扑上前来:“青娘,我……我不知道那山猫不曾栓牢,以为有狸奴在,必然不会有事,对不住……”张六娘已经哭开了。
沈安青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无妨的。想来是山猫一时挣脱了锁链,才会这般,你也只是与我闹着玩不是么?”她不能确定张五娘是否有意。但她必然不会希望自己当真死伤在猞猁口下,否则她难逃其咎,以五娘的性子,更有可能只是为了吓唬自己好玩。
张五娘擦了把泪,立起身来瞪着窦二娘子道:“是窦婵娘说青娘你不曾见过山猫。若是引你去瞧,必然能吓一跳。很是有趣。瞧来必然是她动了手脚,把山猫放开了。”
围在障房周围的众人一时都瞧着窦二娘,看的她面色由红转白,却是咬着牙与张五娘吵将起来:“胡说,我不过是一说,何曾叫你去引她了,你自己闯出祸事却是推在我身上,说不定是你弄开锁链也未可知。”
张五娘也是个泼辣的性子,听得此话,蹦将起来与窦二娘吵作一团,窦大娘子不想开罪张五娘,又怕窦二娘说出什么难听的来,一时劝了这个去拉那个,忙的不可开交。
瑛娘扶着沈安青立在障房外,低声问道:“可是真的不曾伤到?不必怕他们闲话,只管告诉我,我吩咐人去请医官。”
沈安青向她勉强一笑:“真不曾伤到,只是不知究竟是何人非要这般置我于死地。”
赵瑛娘看了一眼与张五娘吵在一处的窦二娘,微微摇头,却是道:“我只觉着不似是婵娘所为,她的性子不是个会如此拐弯抹角的人。”她目光沉沉望向障房里,“驯过的山猫通常不会让生人近身,只有时时喂养的人才能解了它的锁链。”
正说话间,狸奴被带了来,是个瘦小精悍的中年男子,被侍从押到众人跟前,噗通跪倒,却是面无人色连连向贺兰临叩头:“国公饶命,小的是多吃了些饮子,腹痛不止,这才走开了一下,不想赤煞挣脱链子跑将出来了。小的着实不知,求国公饶命。”
贺兰临将那精铁锁链掷到他跟前,冷冷道:“挣脱的?!挣脱的如何锁链不曾有半分损坏?!分明是你打开的,还不从实交代,是何人叫你如此做的?”
狸奴抖如筛糠,许久才挤出一句话:“是……是个侍婢模样的人塞给小的一贯钱,说是替它解开链子小半个时辰就可以,若是照做还会再给一贯钱。”他有些说不下去,“小的贪图那点钱财,所以……所以就解开来走开了一下。原想着赤煞平日在兽房里也是解开链子待着并不会乱走,不料却有娘子闯了进去,才会……”
贺兰临阴沉沉地问道:“你可还认得那与你钱的侍婢?”
狸奴左右望了望,苦笑道:“好教国公知晓,那侍婢先前只是与了钱与小的,说了几句话便走了,又是寻常打扮,只怕已是认不出来了死亡天刀。”众人也都知晓,便是认得出,此时只怕也不见了。
贺兰临瞧着他好一会,才道:“拖下去杖打一百,若还有口气,就留着回府后卖去剑南道修关隘。”狸奴哆嗦着不断求饶,口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