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里催得紧,二叔父眼瞧着就要赴任,奈何天公不作美,这临州城界竟是一日连着一日的风雪纷纷。
赵家上下也因此都不得安宁。
赴任丰县要绕道陆娄县,陆娄县如今却是灾情严重,短短数日已然因民愤而殴打了好几个赈灾的官员,就连着途经的大绅也不免殴打劫掠。
挨打是好的,有两个却是生生地被打死了。
一听说要二叔父即刻上任,赵家上下都吊着一颗心。
“老爷,能不能不去上任,这要是遇上大流的灾民可如何是好?”二婶娘一边替二叔父收拾行囊,一边哭着道。
二叔父的脸色也不好,他知道此去凶险,却不得不去,若是不去就是抗旨,那是要杀头的,他心里也暗暗地叹息,自个儿的命怎么就这么不好。
他心里不过有多苦,都不会表现在脸上,他不想妻儿担心,反而安慰道:“一路上有几十个家丁跟着,不会有事的。”二叔揽着二婶的肩膀,“这次你和孩子们都在家,我一个人去赴任。”
车马萧萧,赵家门外几十个雄壮的家丁守着一辆马车,踽踽缓行。赵家门口,老少一行人红着眼圈看着二叔孤独上路。
“等等!”二婶娘忽然猛地跑向了马车。
马车里,二叔父听到二婶娘的唤声,停下车,从车里出来,见她跑来,忙迎了上去。二婶娘泪水涟涟:“我陪你一起去上任,孩子们在家,娘和大哥不会亏待她们的。”
二叔红了眼圈:“你又何必?”
“你是我丈夫,我不能看你一个人去冒险。”二婶娘扯着二叔的袖子不肯松手。
二叔感叹道:“我一辈子没个出息,没让你过上出人头地的日子,如今却要害你与我一同赴险境。”
听着二叔二婶的话,身边的人都红了眼。唯独赵安然眨眨眼间不以为意。她知道,这次二叔是不会有事的,他会在半道上被截回来。
二叔最终还是将二婶劝留了下来,一个人孤寂地上路。
她走上前掏出帕子,替二婶娘擦泪:“婶娘且别伤心,二叔会平安的。”
她的话笃定,令抽泣的二婶娘停了哭声。二婶娘本不信,可见她一脸的肯定,又有些恍惚了。眨眼时候,二婶娘就又抽噎了起来,根本听不进劝。
安静和安娴姐妹静静地立在二婶娘的身侧,眼中晦暗。
这两日,府里上下焦灼不安,门外总有人时刻守着,恐有二叔的消息传来,一刻耽搁不得,生怕有个万一。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即使天时时刻刻地守着,就算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府里也无济于事,不过是悬着的一颗心落下罢了。
大小主子都在映辉堂里陪着祖母,赵安然亦站在祖母的身侧,不时地递上点心茶水,偶尔伸手替一边的安笙擦擦嘴角的残渍。“祖母别担心,二叔一定…”
“老太太,二爷回来了!”没等安然说完,守门的武儿就匆匆地闯进来,大冷的天竟是一头的汗水。
祖母身子一正,紧张地道:“你说谁回来了?”
“二爷,是二爷回来了!”
所有人瞬间欣喜溢于表,二婶娘更是喜极而泣,也忘记了祖母,竟一个人直冲向了外面,大姐、三妹也紧跟在身后。
赵安然搀扶着颤栗的祖母起身:“祖母慢些,二叔既回来了就没事了,您身子要紧。”
刚行了几步,就见二叔并二婶一同进来了,二叔跪在地上,沙哑地道:“儿子不孝,叫娘担心了。”
祖母红了眼圈,眼泪顺着眼角划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赵安然替祖母擦泪说道:“二叔平安祖母该高兴,可别哭坏身子。”
祖母熄了泪,拉着二叔坐下,疑惑地道:“晔儿不是上任了吗?怎么这时候回来?”
不光祖母疑惑,就连赵安然也很不解。
照理说,二叔该是明日回转,怎么突然就提前回来了?
二叔微微扬唇:“这还多亏了李大人。”
“云正?”祖母疑惑。
赵安然心想:不是该在明日遇见出京的柴家大爷柴凤楚吗?怎么会是李大人?
“李大人听说我近日上任,在皇命下达的第一日就连夜差人上京奏鸣圣听,言明此去凶险,皇上已经命户部尚书柴凤楚率领五千精兵,来临州协助赈灾。”二叔昂扬着胸膛,“李大人亲自送派人送儿子回来的。”
赵安然沉思。
父亲亦是紧皱眉头。
赵家在京里虽不是只有李大人一个支撑,可李大人却是很重要的一个。自来父亲与李大人交好,如今李大人对二叔又是这般,父亲心里一定很不安。
“二弟什么时候和李大人交好的?竟是不漏一点口风。”父亲语气淡然,心里却是如沸水翻腾。
听此一问,二叔亦是沉默。
他与李大人从来没有交往,这般出手相助,纯属意料之外,经父亲一问,他心里的那一点自得瞬间泯灭,只一头雾水,难解。
二婶娘却亮了眼睛,惊讶地看着二叔:“老爷?”
二叔摇头:“我与李大人并没有交往,他这次帮忙,我想,应该是因为大哥吧。”
屋里的人都沉默了。
父亲知道二叔没有说谎,越是这样,他心里越是不痛快。
李云正想交好二弟?
“也许是吧。”父亲没有推说,转而道,“二弟这两日辛苦了,去歇歇吧。”祖母也催促二叔去休息,这两天二叔确实心思繁重,又奔于路途,倒也真的累了,遂由着二婶陪着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