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的心情很复杂。
在李家的年礼上做文章,于她来说是简单的事儿,可真的做了,闹到祖母那就是她的不是,也许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甚至可能连累了安笙。
左思右想,她也没下定决心下手。
岁月无伤,转眼间就是二十六了,这日,赵家上下一片忙碌,赵安然也在库房里正忙着清点年礼,云锦缎子两匹、缠丝玛瑙玉瓶一对、紫檀木双面绣屏风一个、赤金首饰一套、额外的还备下了不少小礼品。
王家仅仅是中下,这般应该就行了。
如此想,赵安然便定了年礼交给从安安排下去。
抬眼间瞥见架子上放着一尊翠玉观音,做工很是精致。恍惚记得,赵家祖上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得蒙圣恩,先帝爷在世时曾赏过老太爷一尊玉观音,刚把玉观音拿在手里,就听到身后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转身一看竟是李氏。
有些意外,这个时候她一般都是跟在三婶娘身边的,怎么今儿倒是来了?
她是赵家长房嫡女,李氏不过是一妾侍,她是不必行礼的,然,李氏虽没有真正摆宴席扶正,却实际上已经有了正室的权力,祖母也免了她许多礼数,一来是怕将来她压不住人,二来也是为了父亲的面子着想,总不能决定了扶正还要她行妾礼。
“姨娘怎么这时候来了?”安然不在意地随口问道。
李氏瞧着她在,心里一阵阵的阴狠,脸上却是扬着温柔的笑意:“不是什么大事,最近不是帮着三夫人备年礼吗,正好柯家老太爷喜欢玉观音,老太太说库房里有一尊名贵的玉观音,我就来看看,二姑娘也是在找年礼?”
眼睛瞥了一眼玉观音,眼影一闪,将玉观音放在了架子上,笑着道:“那姨娘在这儿找找吧,我先走了。”
李氏看着赵安然远去的背影,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从赵安然手里抢来玉观音,她心情格外的好,“紫罗,好生收了玉观音。”
夜里,赵安然倚在床边埋头沉思。
李氏给柯家备的玉观音本是不错,然李氏并不知道这是前朝皇帝的御赐之物。李氏进门晚且又是妾侍,那时候老太爷也已经去世了,故而李氏并不知道玉观音是御赐的。赵安然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她的母亲本就是出身官吏,自然比商户之女李氏要知道多。
随着朝代更替,那件御赐的玉观音早已经被赵家的人遗忘了,若不是在库房里看到,赵安然也不会想起。此刻,赵安然已经打听到了柯家的礼还没有送去,她心里很矛盾,她在想要不要跟祖母提提,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可她又怕真的送去了被柯家拿住把柄,她身在赵家是如何都躲不开的。
柯家老太爷、老爷是知道的,这尊玉观音代表着什么,一清二楚,搞不好柯家拿着这尊玉观音就能在朝廷上弹劾赵家一本。赵家虽不在官场,但一顶不忘前朝、谋逆之心就足够赵家喝一壶了。
算了,先不想这些,明天再看。
然而,她心里却不安起来,眼前的情况她还好,可将来谁又说得准,她必须未雨绸缪。
陈嬷嬷见她掰着手指脸上额头微皱,心里忽的一疼,姑娘这岁数正是该在母亲身边撒欢的年纪,却要事事操心,要顾着自己不说,还要惦记着四岁的少爷,这般凝神认真的模样,看着叫人欣慰却是心疼。
正想着安慰姑娘早些歇息,就听姑娘说道:“嬷嬷,母亲去后王嬷嬷与梅儿、兰儿是如何安置的?”
王嬷嬷是母亲的奶娘,又是母亲的陪嫁,母亲去后,她一直没怎么多想,如今看来,李氏扶正是如何都不容易阻止的,既然阻止不了,她就必须要尽快让自己变强,别的人她不信任,母亲身边的她却是极其信任的。
“王嬷嬷年纪大了,老太太将她送到了庄子里养老,梅儿、兰儿暂时跟在王嬷嬷身边照顾,也在乡下的庄子里。”
陈嬷嬷很是不忿,却也只能压抑着,姑娘已经很烦了,她不能再给姑娘增加负担,何况已经送到了庄子里,是如何都回不来了。眼瞧着李氏过了年势必要扶正,新夫人也不会容忍夫人的丫鬟在府里掌事,李氏心里必然存了隔阂,就算回来了,也不会有好结果,还不如就在庄子里。
赵安然却难以咽下这口气,她知道祖母不喜欢母亲,可也没想过她会把母亲身边服侍的人早早地就撵到乡下。这是祖母在给李氏铺路,可她凭什么就不给母亲尊严,逝者已矣,难道就不能再等等吗?
用力憋住眼角的泪,倔强地仰着头。
“嬷嬷抽空在外面租套小宅子,一进的小四合院就行,悄悄地托人把她们从庄子里赎出来,嬷嬷谨慎些,别叫人知道了。”
“姑娘?”自家的下人,姑娘若喜欢,跟老太太禀报一声领回来就是了,这样麻烦陈嬷嬷却是想不通了。
“嬷嬷只管去办,我有分寸。”陈嬷嬷预备再劝劝姑娘,奈何姑娘一脸坚定,也就闭口不言了。
将近年下,接连又下了几天的雪,树梢上挂满了白皑皑的银装,院子里笼罩上一层厚厚的积雪,偶有微风吹过,树梢上的雪簌簌落下,如一层薄纱朦胧如烟。
日子在赵安然忙忙碌碌中转眼就到了小年,习俗这一夜却是要守夜的,一家老小都要在映辉堂的大堂里守岁。
这日赵家主子们早早地就到了映辉堂。
炮竹声声入耳,丝竹琴瑟袅袅,赵家子孙齐齐地跪在地上给坐在首座的老太太拜年行礼。老太太笑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