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内外盛传着赫连老爷引咎辞官的事,朝堂上原本该是两派只说,却意外地空前一致地为赫连老爷求情。引咎辞官并不是不能接受的事,然满朝文武皆为赫连老爷请命,那就是太不同寻常了。
这件事透着诡异。
不管外面怎么议论,外公与舅舅并没因为朝堂之事而有丝毫的动摇,舅舅言语恳切地要辞官归田。
当今陛下在这几日里,既没有表明要舅舅卸甲归田的意思,也没有再给舅舅安排具体的任职,舅舅便在京里住下了。
“爹,你说陛下究竟是怎么个想法?”舅舅坐在外公的下首,疑惑地问。
安然同样不明白当今的意思,难道就这么拖着?
“陛下自然有自己的考量。”外公微蹙眉头道,“不过,朝堂上的动静却是有些诡异,柴家出面求情在预料之内,满朝文武都为你请命却是意味非常,若你果真留职察看,必然就如安然所说,有些人是要置赫连家于死地。”
“有千日做贼的没千日防贼的,敌在暗我在明,这事儿不好办。”舅舅虽耿直,这么明了的事儿却是明白的。
三人皆陷入沉默,气氛很是凝重。
“外公,不如咱们都去登山吧。”
“外甥女不是舅舅拘着你,等过些日子风平了再去吧。”舅舅无奈地说道。
外公却是眼睛一亮,虽说这办法是下策,却总比明知是泥潭还非要入的强,忙附和道:“对,去游玩,全家都去!”
“爹,你别跟着外甥女起哄,这时候哪里有心思游山玩水。”
安然知道舅舅没想明白其中的意思,忙付到舅舅耳边低语,舅舅一听忙夸赞道:“还是外甥女聪明,虽说是受些皮肉苦,倒也是个办法。”
翌日,赫连家上下车马成行,浩浩汤汤地驶向了城外。
“大人,赫连老太爷与赫连老爷二人带着全府的少爷姑娘出城了。”一管家脸色凝重地进了书房,见自家大人在写字,忙站得较远些。
大人最是谨慎,他们这样的下人是不能靠近书桌的,否则必定重重的责罚。
大人顿了一瞬,继续练字道:“可是带了许多包裹?”
“不曾。”管家思考了一瞬又道,“看着车马的方向像是去城外的鸣山。”
“鸣山?”大人蹙眉,“这么冷得天去鸣山游玩吗?”
精明如他,也想不出赫连老太爷究竟要做什么。但他绝不相信赫连一家会在这时候去游山玩水,朝堂之事已经足够令他难以脱身了,这时候断不会有心思游玩。
管家低头沉默片刻,犹豫着道:“赫连老太爷的外孙外孙女昨日刚来,据说只在京里住一两月,赫连老太爷也许只是趁着有空带表少爷表姑娘逛逛。”
大人不赞同地微微摇头:“派人盯着点,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赶紧着人告诉我。”
“是。”
管家俯身合门退出书房,那被称为‘大人’的人放下狼毫笔,在屋里徘徊,心里很是不踏实,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来人。”
守在门口的小厮推门进来:“大人有何吩咐?”
“备轿,我要出去。”
四人抬的小轿子由着小厮抬着匆匆地出了府门,顺着大街直行至京城最豪华的飞仙楼,下了轿子,那大人急匆匆地上了二楼的天字一号住处,小厮叩门。
开门的是一个大约不惑之年的男子,黝黑的皮肤衬着黑白分明的眸子格外的晶亮,他面带刚毅,坚挺的鼻梁显得此人格外的傲气,薄唇莹润分明无情,微眯着眼睛笑道:“李大人真是稀客,快请进。”
随行的小厮守在门外。
而那李大人正是与安静定了亲的李云正。
那开门的男子,确是在鄞州与赫连城同为官的王耀文。
“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王大人可知道今一早赫连争与赫连一家都出了城?”李云正手摩挲着茶碗,低语道。
“知道。”王耀文看了一眼摩挲茶碗的李云正道,“李大人在怀疑?”
“李某确实困惑,这时节去鸣山,王大人难道不觉得其中不同寻常?”李云正抬眼凝视着王耀文,想从他的眼中看出点慌乱,然而他很失望。
王耀文毫不在意地灌一口茶道:“真是好茶,李大人也尝尝,这可是进上的极品大红袍,陛下也不过才赏了王某二两。”
谁先慌乱谁就失了先机,何况当事人都不急,他何必要为别人操心,平复了纷乱的思绪,也开始慢慢地品茶,微抿一口热茶,赞道:“果然是好茶!”
王耀文见李云正专心品茶,也知晓他如今是想开了,才缓缓道来:“赫连争出城自由他的用意,我一时也猜不到,不过,李大人却是行错了一步,须知李大人的一举一动....说不定早有人盯上了李大人。”
李云正脸色一僵:“王大人是说....”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李云正沉默了,半晌才道:“若果真有人盯上了,我已然来到此处,再慌慌张张地离开反倒露了马脚,不若就在这儿多坐一会儿反而能迷惑人。”
王耀文颔首:“李大人喝茶。”
李云正微微举杯,茶盖刮了刮茶水,茶杯放在鼻下轻嗅,微眯眼道:“好茶!”
城外赫连家车马踽行,马车中兄弟姐妹正说笑着,身后驾马冲来一小厮,近了才知是老太爷的贴身小厮岑放。
只见他甩掉缰绳,跨马而下站在马车外,靠近了低声道:“老太爷,吏部尚书李大人行色匆匆地去飞仙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