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最大的私是什么?”田雄想着想着豁然开朗:“——是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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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雄立在嘉定县衙之外,抬头望着大堂外那面迎风飘扬的华旗,略略沉思一下,就被后面押送他的两个同盟军士兵推了一把。
田雄进入县衙大堂上,抬头第一眼就看见一个面容清朗的青年人坐在主席上,目光淡然地盯着自己。这是田雄第一次见到高旭,他的年纪有点让田雄意料之外。初见之下,田雄一下子找不出恰当的词汇来形容这个高氏少主。他既然身为海盗之子,身上却没有一点匪气;据说当年他只是个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但从他的身上找不出一丝萎靡之气;他身为同盟会的创立者,但没有同盟会会员那种歇斯底里的狂热;他身为同盟军的督帅,又没有那种久在军旅之形成的杀戮之气。
他就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人,平平常常坐在主席位上,平平淡淡地望着自己,但田雄却觉得有一股千钧之重的,随着那淡然的视线笼罩在自己的身上——因为在这种淡然的背后,是几十万狂热的同盟会会民,加上数万同盟军精兵悍将的威势。
田雄强自收住心神,目不斜视,抱拳行了一个军礼,朗声道:“败将田雄参见督帅。”
田雄刚说罢,身后的押送军士就用刀背猛的一击他的双腿,其意自是要他跪下。
田雄刚挨过尼堪的一百板子,身子极为虚弱,腿部受到重击之后,便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但他却是努力地想挣扎起身。田雄知道,虽说败将不足言勇,但保持最大限度的骨气,是获得尊重与重视的途径之一。
田雄立起,再次被击倒。
一而再,再而三之后,主席上的高旭抬了抬手,阻止了军士施加的下马威,任田雄双脚抖地立着。
田雄虽然痛得满头冷汗,但还是强自忍着,望着那高旭从案台上抽出一物事,叨在嘴里,凑向一旁的烛火,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一口,这时,田雄才知道那根物事是烟草。这是田雄第一次看见烟用纸卷起来的吸法。
“给你一支烟的时间,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那高旭的声音很清淡。
清淡得让田雄有点绝望。
看着高旭悠然地吸了一口烟之后,就把那支卷烟搁在案头上,任着它燃着。
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说服眼前这个高旭?田雄的脑急地琢磨着。
一时之间,田雄的脑浮现了无数个理由,似乎都不足以打动高旭。比如,要是他降了同盟军,他有足够的自信劝马得功一起来降。只是马得功风闻不好,生性不仅胆小如鼠,而且为贪财好色,这高旭既然当初擒到三顺王之一的耿仲明也是一刀杀了(田雄自然不知是耿仲明上吊自杀的),连他自负智勇双全的田某人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是成事不足败事有足的马得功?
而且田雄肯定高旭已经布置了对马得功与马喇希两部人马的迎击行动。自己夜袭的失败,势必影响绿营清兵的军心,而以马得功的性格,也绝不是敢于与铁一镇决一死战的人。至于那蒙古固山额真马喇希,只要风声不好,他必定一跑了之。因为嘉定附近水密集,而且同盟军又焚毁了所有的桥梁,这样的地形太不利于蒙古骑兵的冲击与机动了。
当田雄绝望地望着那支烟将来燃尽时,突然灵机一现,道:“末将曾献大明朱氏皇室弘光帝于满清。”
高旭不由失笑,道:“那是你降清的投名状,与我们同盟军何干?”
田雄道:“如果将来有一天,同盟会要真的驱逐了鞑虏,恢复了华……”
田雄适时地停顿一下,没有再说下去,但其意很清楚。要是将来同盟军真的是把满清驱逐关外,那么恢复之后的华是仍然姓朱,还是姓高?如果同盟军真的有驱逐鞑虏恢复华的实力,这高旭肯定有自立之心,那么,在那个朱、高争国的时候,他田雄曾有献降大明朱氏皇室的经历,算是一个一举两得的投名状。
当然,田雄的想法不排除这只是他一厢情愿而已。
田雄又道:“在当今天下这盘赌局,像末将这类鼠目寸光之辈押的是满清的‘大’,像黄道周这些遗老们押的是朱氏这个‘小’,只有督帅您押在局外,因为您押的是您自己!”
“督帅举义于江阴这个忠义之乡,敢为天下先,创立同盟会聚集一盘散沙一般的人心,创建同盟军与满清决一死战。就算同盟军现在还不足以与满清军抗衡,但在如今的松江府,已足有与贝勒尼堪部对决的实力。就算同盟军将来战事失利,也有崇明岛这个喘息之地,凭着水师,必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田雄越说越激动:“在天下畏清如虎的在势下,只要督帅在江南与清军大战几场,拼命地向天下出声音,那就是——‘我在战,我在战,我在战,战战战!’一般人会认为督帅不自量力,但事实上,这才是这个天下最强的声音,到时大批仁人志士会投靠于你,愿意为你牺牲。只要同盟军坚持几年的血战,到时铁血军队有了,地盘有了,威望有了,大义有了,名分也有了,什么都有了!那时,还怕不能扫平天下?”
“……如今督帅帐下忠义如云,但成大事者,行事需不拘一格,总需要一个能背骂名的刺头,而末将自认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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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武元年的十月十二日,高旭以铁一镇鲁无巧的辎重营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