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0-09-14
高旭在内城里走马观花地参观了一下将属于他的房间,再把汤氏一家人安顿下来之后,便在老家伙的陪同下,直奔高氏工坊而去。由于少庄主的“失忆”,老家伙耐心地向高旭介绍着高老庄里的人和事,企图唤起他的回忆。高旭只是装聋作哑地应和着。
高氏工坊位于高老庄的北部。北区是高氏的禁区,有着严密的守卫。因为这个区域是高氏海上武装力量的补给基地。
远远地听到“轰”的一声炸响从工坊中传出,然后就是一股浓烟从工坊里升起。老家伙见罢只是苦笑道:“那个毕拐子大约又炸膛了。”
高旭是第二次听到毕拐子。第一次是史战的口里,他的那些自生火手铳就是毕拐子制造了。
老家伙见高旭不明所以的样子,看样子他又忘性大发了,只得又道:“毕拐子出身匠户,是个南京工部的铸炮工匠,他本名毕岩松,因为有一次铸炮时炸膛伤了他的右腿,所以人称毕拐子。他三个月前高爷重金聘来的,担任高氏工坊的坊主,负责火枪火炮的铸造。还有,他的脾气不太好,呆会你要是见着他,千万别看他的脚。”
高旭没说什么,别看他的脚,或许这是作为拐子的禁忌吧。
在黑火药的浓烟中,有十数个工匠捂着鼻子冲出工坊,大声叫道:“炸膛了!……炸膛了!……又炸膛了!”
随后,有几个工匠学徒急急地搀扶着一个老拐子从工坊里出来。那拐子挣扎着地骂道:“你们这些兔崽子,一点点危险就要跑,真是胆小如鼠,登不得大堂,成不了大器。”
那老拐子年届五旬,脸上有好几处陈年烧伤的烫疤,满脸皆是恨铁不成钢的恼恨,一看他那扭曲的脸,就知道他的脾气很火爆。只见他走出了坊门之外,一把推开搀扶他的徒弟们,举起拐杖就狠命地揍着一个瘦骨如柴的小伙子,骂道:“马三炮啊三炮,你大爷的真的不愧叫三炮,铸出来的炮从来没有响过三炮以上的。”
那名叫马三炮的瘦小工匠抱着头,蹲在地上,委屈得像个小媳妇一样道:“师傅,俺都是按你的法子铸的啊。”
高旭看在眼里,顿时明白了大概,大约是那个马三炮铸出的火炮质量不过关,响了三炮就炸膛了。
那毕老拐子眼角一捎到老家伙领着高旭过来,顿时放过了他那可怜兮兮的徒弟,尽管一脚拐了,但身子还是很利索地冲过来,大声嚷道:“老家伙,老子都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广东佛山的铁料,要闽铁,要闽铁,你当老子是放屁啊!”
高旭有点瞠目结舌地望着老拐子咬牙切齿的样子,要知道,老家伙是高老庄的总管,在庄内声望极高,随行以来,庄里的人对他都是毕恭毕敬的,只有这老拐子根本不把他当回事九零后基因砖家。
看样子,这高老庄里有三个老活宝:高老头子,邬老家伙,还有这个毕老拐子。
真是三个老头一个庄啊。
就性格而言,高老头性格八面玲珑,只要有利益,他就无孔不入;总管邬老家伙如冰,为人阴气森然;高氏工坊的管事毕老拐子,便是一团火了,匠徒们略有差错,老拐子就是一顿打骂。
老家伙似乎习惯了老拐子的暴走,平静地道:“福建是郑氏的地盘,我们想要收购闽铁很不容易。”
老拐子一挥手,道:“那是你这老家伙的事,老子不管。”
老家伙只有苦笑一下,高郑两家同样是大海商,一北一南,在商业、贸易领域都明争暗斗,高氏想从郑氏的地盘刨食,进口闽铁,自然举步唯艰。
高旭看在眼里,稍一琢磨,就明白了大概。中国自古以来就采用木炭炼铁,但在宋明之后,由于林业资源的日益枯竭,木炭的供应无法保证,只得改用煤炭炼铁。
这不是技术的进步,反倒是一大倒退。
因为用煤炭炼出来的铁含硫量太高,这样铸出来的枪炮就容易炸裂。而这老拐子所说的闽铁,却是用木炭炼的,因为福建林业资源丰富。至于广铁,则是用煤炭练的。两者相比之下,自然闽铁质地优越。
那老拐子瞧了瞧了老家伙身边的高旭,先是微微愣了一下,只觉这个少庄主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无论是气度,还是举止,这跟以前那个花花公子根本是天差地别。老拐子虽然足不出坊,但江阴大捷的消息还是传到他的耳里,庄里人都盛传这个少庄主洗心革面,再非吴下阿蒙,今日一见,倒似乎传言非虚。
老拐子向高旭略略点一下头,收敛了一下脸上的怒色,随意地道:“老朽见过少庄主。”
虽然老拐子还是目中无主的样子,但比起以前一见到这个败家子就拂袖而走的举止,算是很不容易了。在高老庄里,大约只有庄主高老头能让老拐子保持一份敬意,其余的人,以老拐子的资历,还真的不放在眼里。至于总管老家伙,更是他的老冤家。
高旭看着老拐子风轻云淡的神色,也没有身为少庄主被人无视的不快,而是上前恭谨有礼地道:“毕师傅好。”
老拐子又愣了一下,想起当年这个子飞扬跋扈的样子,心中不由喟叹一下,暗想高老头子的祖坟果真冒清烟了,这小子完全变了一个人,怎么变得如此彬彬有礼来着,真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啊。
“好,好,好。”
老拐子老怀开慰地连说了三个好字。除了这少庄主的态度比起以前云泥之别之外,而且他是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