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太后宫里出来,冯落璃顿觉春日的阳光也是这般刺眼,被并不强烈的落日余晖照在身上竟是被刺得生疼。
那个身怀有孕的女子名唤李瑶,于上月乙丑日得幸于白楼斋库,如今诊断有孕月余。常太后已派人多方调查,另外还有张佑为证,确定李瑶所怀之子为拓跋浚的无疑。
常太后以皇嗣为重,责令冯落璃将李瑶怀孕一事告知拓跋浚并拟定封号择日册封。并言道冯落璃作为宫里位分最高的嫔妃,应该以绵延皇嗣为己任云云。冯落璃自始至终都是安安静静的,得体的聆听常太后的垂训、恭顺的应着常太后的吩咐。似乎每一处都周到得体,只有她自己明白那是怎样的麻木。
李瑶是那种姿容绝佳、温婉若风、柔弱如柳的女子,只一眼便叫人心生疼惜。她那般一身茜色窄袖流苏绢裙柔柔的站在那里,明眸闪烁、一汪羞赧与可怜,叫人移不开眼睛。
“璃儿,今日的八宝鸭味道不错,来你尝尝!”
拓跋浚见冯落璃有些闷闷不乐的坐在那里,连饭菜都不怎么吃,便夹了一块放到冯落璃的碗里。
冯落璃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拓跋浚,“陛下,李瑶怀孕了!”
“李瑶是何人?”拓跋浚有些摸不着头脑。
“上月乙丑白楼之上”
拓跋浚微微有些震动,不过旋即恢复了平静,看着冯落璃道:“璃儿,……”
“陛下,觉得晋为何种位分较好,毕竟是怀有皇嗣之人还是要有些品阶的。”冯落璃此刻最不想听的就是拓跋浚的解释,他有太多理由了,然而每一个都不是冯落璃愿意听的。
拓跋浚愣了一下,“椒房如何?”
“甚好!”冯落璃笑笑站起身来,“臣妾这便去选定吉日,也好与太后商议册封事宜。陛下恕罪,臣妾不能陪你进膳了。”
说罢不等拓跋浚有所回应,冯落璃便率先离开了。
拓跋浚是想追上去的,只是他没有什么可以解释的,那日的宠幸就是为了让她怀有身孕。这一切都是原本计划好的,他没得解释。只是,权力是会让人变专横的,冯落璃这般没有余地的拂面让身为皇帝受人奉承的拓跋浚,心底暗自滋生了一种杂草,为何他人都可以对他恭恭敬敬不敢违逆,而她却不能呢?
李瑶是在秀女们进宫前一天被册封为椒房的,因其怀有身孕特许入住临板殿。一日之后,诸位秀女佳人入宫,缘其封号入住紫宫。
因着秀女佳人入宫,一批宫女也被分派到了各个宫中。昭阳殿里由内务府副总管抱嶷特地选了两个手脚灵活的送了进来。
拓跋浚也听从常太后之言,为社稷传承计,恩泽各宫。月余几乎所有的新晋秀女佳人都得了恩宠,但都不及李瑶。十日之内,拓跋浚有三日都会前去临板殿看望李瑶。虽拓跋浚前往昭阳殿次数居多,但李瑶身怀有孕且为新晋椒房,一时之间众人具是艳羡不已。
许是拓跋浚的恩宠均沾,春日景好合宫之间也是一派其乐融融的局面。常太后也因选秀一事有功,于三月壬午被尊为皇太后。合宫上下无不前往,道贺参拜。
因着那次的不愉快,拓跋浚虽然依旧时时到昭阳殿,两人的气氛却是尴尬了许多。除了夜晚同榻之时,拓跋浚将她紧紧环在怀里,两人之间似乎没有其他话要说的。
这般疏离让拓跋浚心里杂草开始蔓延,相比之下他更愿前去李瑶那里,李瑶那种小猫似的温顺听话,让他更有被尊崇的快感。
渐渐的,拓跋浚前往临板殿的次数更多了起来。诸位秀女佳人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原本对冯落璃及昭阳殿恭敬、热忱的热情都转移到了临板殿。
对此,冯落璃也不甚为意,相比那种众星捧月的热闹,冯落璃更喜欢清净。偶尔和前来探望她的博陵长公主谈论一下公主和冯熙的婚事、拉拉家常也是蛮不错的。拓跋云虽然现在已经交由高允作为教授师傅,偶尔还是会前来昭阳殿给冯落璃汇报所学,眼见着拓跋云越来越精湛的学识和武艺,冯落璃甚是欣慰。
只是每每夜半,那股从心底最深处猛窜出来的痛楚总让她也不安眠。
四月初,冯熙从南朝回,拓跋浚大肆褒奖,并下诏冯熙与博陵长公主的婚期提前至五月既望。这一日拓跋浚邀冯熙和博陵长公主于凉风观赴家宴,除他二人外还有冯落璃。
“雪梨润肺,这几日见你有些咳嗽,来喝一些!”
拓跋浚盛了一碗雪梨银耳汤放到冯落璃跟前,这些日子冯落璃的疏离让他有些不舒服但更多的是不安,他怀念之前两人那般无嫌隙的日子,才特地安排了此次家宴。
冯落璃看看汤,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璃儿!怎可如此无礼?!”
冯熙见冯落璃一点儿也不买账的样子,不觉开口训斥。
博陵长公主赶紧给冯熙递眼色,而后拉了拉冯落璃轻声道:“璃儿,你哥哥他并非有意训斥于你。”而后看了看拓跋浚,“陛下他也是一番好意。”
冯落璃点点头,喝了一口汤而后朝拓跋浚施了一礼,“臣妾多谢陛下赐汤!”
这一句话彻底烧起了拓跋浚心底的无明业火,他不要听到冯落璃自称臣妾,不要她这般淡漠疏离的待他,费尽心思安排这个家宴,不都是为了她吗?他都这般放下身段了,她还想怎样?
“朕胃口不好,吃不下!还有很多政务要处理,你们吃吧!”
拓跋浚黑了脸,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