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初时也曾问过殿下,为何她要执着进宫,殿下却是苦笑不语,她当时就心存疑惑,如今相见,更添诧异,想起他们已然分别三载,时间最是无情,究竟是什么让她变成了这般模样?
是以她存了心要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好好的考验一般,若真是有什么不良的心思,也好早做打算,免得殿下心伤。
杯沿方才离了唇边,就看到张初仪屈膝回答,“姑姑,奴婢都已经记下了。”
青矜挑眉,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当真记住了?”
“是的,姑姑。”
犯下茶杯,看着她一脸的肯定,青矜的目光更加严肃,“如此,那咱问你,这六局一司都是哪几个?”
“禀姑姑,这六局一司,分别是尚宫局,尚仪局,尚寝局,尚服局,尚食局,尚功局和宫正司。”
“那二十四衙门呢?”
“二十四衙门有十二监,四司,八局,分别是”
张初仪平静的嗓音犹如落在芭蕉上的稀疏雨滴,沉澈和缓,不疾不徐。
眼见她将这纷繁的衙门数量以及下面的用人,都丝毫不差的讲出来, 往事骤然浮现。
还记得她当年光是记这些东西就花了三天的时间,还不一定全部正确,她却只是这一个时辰的时间,就能说的丝毫不错,不禁让她刮目相看。
“那这些衙门的职责,你可记住了。”
“姑姑,记得,十二监中,司礼监居首,在宫中的地位最是尊崇,主要负责批答奏章”
“好了。先停下,时辰也不早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咱也要回去清宁宫伺候了,明日再过来继续,你先去用膳吧。”
青矜言罢,让门口的内侍去请覃吉过来。
“姑姑辛苦了。”张初仪真诚的拜谢。
“不过是为了殿下罢了。”青矜不在意的答道。
也是,若不是因着他,他们也不会这般对待自己吧?张初仪心中暗忖。
方才照顾吴氏用膳之后,覃吉就匆匆赶来。碰到前去请他的宫人,更是加快了脚步。
“青矜,今儿的结束了么?”
覃吉进门。立即开口相问。
“是的,覃公公,今日就先到这里,明日奴婢再来,对了。公公,这里可有一些旧的宫人衣衫?她穿着这些委实打眼。”
覃吉看向垂首不语的张初仪,想了片刻,才道,“倒是有几件,咱家自会让人送过来。”
“有劳公公。青矜这就告辞了。”
青矜一礼过后,转身离去。
“这个这个安澜是吧,你且先候着。咱家这就人让人给你拿衣物过来,你换上之后再去后厨用膳吧。”
张初仪立即福礼,“奴婢谢过公公。”
等到她换完衣衫,用过晚膳之后,新月早已经爬上了紫禁城的八角檐头。轻轻柔柔的月光更是落了一地。
不知是朱祐樘特意交代过,还是吴氏体谅。用过晚膳之后,并未给她吩咐其他的活计,由着覃吉发话,让她自去歇息。
踏进黑暗的房间,张初仪摩挲出火折子,就着微弱的火光,来到了烛台前,看着蜡烛一点点的点燃,火光渐渐变大,她转身打量着自己的房间。
一人多宽的小床,围着灰不刍刍的蓝色帐幔,破旧的木桌上有些倾斜,张初仪手执烛台,蹲下细看,却是桌子的四条腿有一条短了一截,她在房中搜索片刻,寻了墙角的几片碎瓷片,丈量了下高度,给垫了上去,桌子这才恢复了平整。
床的旁边立着一架一人多高的衣架,正放着她换下来的衣衫。
抚摸着身上的裙子,张初仪来到床边,解开了胸前的衣襟。
虽说是最末等的宫女,可是这料子却比她之前的衣衫要好上许多,而她虽然也能买的起那些绫罗绸缎,却总觉得穿着不自在,是以身边的也就是些棉布和普通的素纱绢罗衣衫。
将架子上的衣衫拿下,张初仪抚摸良久,才将其谨慎的收到包袱里,放在了床脚。
吹熄了烛火,将薄被搭在身上,她蜷着身子,闭目沉思。
这里果然是冷宫,所有的东西看起来都是破败老旧,所有人的衣衫看起来都是旧旧的颜色,生活用具也有很多缺了角,似乎就只有身上的薄被是新的,依稀能闻到温暖的太阳气息。
这座冷宫清冷孤寂,毫无一丝生气,还记得听他讲过,六岁之前,他都一直生活在这里,虽然不能去外面玩耍,可是却有很多的宫人细心的关照着他,陪着他玩耍,教他读书写字,才让他不那么寂寞。
也许,幼年的他是这座荒芜的冷宫中唯一的一抹亮色?
而如今,他都已经贵为太子了,还是不能让他光明正大的关照这个被废的皇后,这宫中的掣肘竟然这么多么?
他在宫中的处境又是何模样?张初仪想象不出来。
罢了,不想了,反正已经在这宫中了,到时她自会知晓。
张初仪翻了个身,突然碰到了身上的中衣。
探着手,她摸到了自己的心口,摩挲着手下厚厚的触感,心中稍安。
这次进宫,虽然她的包袱中只有十两的碎银,可是身上却是揣了五千两的银票,以备不时只需。
也不知倒是能否用得上。
虽然她上一世的时候,看那些电视上,后宫中的争斗丝毫不弱于朝堂争斗,甚至更加血腥残酷,而她,只打听她所需要的事情,其他的还是冷眼旁观的好。
打定了主意,张初仪将宫中的事情先放到一边,任由思绪漫无目的的游走起来。
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