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愈发寒冷,萧潇迷迷糊糊地睡下后,觉得身上凉飕飕的,伸手拉被子,误将夏侯天明的广袖拉了过来。
“呃!”萧潇闷哼一声。
没想到夏侯天明太过配合,竟连手臂也伸了过来横在萧潇胸前。
“嘭——!”屋外恰好有人破门而入。
萧潇费力地推开夏侯天明拦在面前的手,两人皆因为这一声巨响而惊醒。
“谁啊!”萧潇扭头呵斥道。她记得明明已经锁了门,青楼里可从来没有这么不知趣的人。
眼前站着个落汤鸡,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干的。
萧潇瞪大双眼,勉强从衣着形制上辨别出来人是雄性。
屋外乱哄哄的一群花姑娘和老妈妈站在此人身后,指指点点。
“可能是来找你的。”夏侯天明揉了揉眼,从萧潇里侧翻出窗外,回头白了她一眼,嘀咕道,“真不害臊,竟与本王同床!”
夏侯语调并不高,萧潇没听清,反而倒让门口的落汤鸡听去,重复了一遍。
“你和他同床?”对方嗓音有些嘶哑,隐约还在发抖。
仔细打量着此人五官:俊挺的鼻梁,细长的眉眼,樱桃小口……下一刻,萧潇讶道:“小刀?”
寅时二刻。
萧潇无比忏悔地坐在桌子前,写着她字迹歪歪扭扭的检讨书,面前雪萍不住地为她拨弄晃眼的烛火。夏侯天明和小刀并肩站在萧潇身后,监督着她笔锋起落。
“六殿下,是你送萧潇回来的?”小刀讶道。
萧潇竖起一只耳朵,想问小刀是不是到了变声期,她刚一抬头,就让夏侯天明大掌摁住了脑袋,强迫道:“嗯。过几日,本王还会带她回宫。”
“轻点……”萧潇欲哭无泪,扁了扁嘴继续“画画”。
这叫嘛事儿!她以为小刀见了自己会很激动,好吃、好喝、好玩伺候着,结果人家一上来就是劈头盖脸烂骂一通,和他斯斯文文的形象相差甚远。
“不行。”
雪萍挑灯油的动作蓦地停下,抬头睨着小刀的神情,忍不住劝解道:“你先听六殿下说完,再看萧潇的意思。”她又扫了一眼极不情愿的萧潇。
萧潇侧耳倾听,迟迟等不来下文。倒听见耳后掌风霍霍,啪啪作响,小刀似乎跟夏侯天明过起了手。
“别打了!”萧潇大吼一声。
“写你的!”
“写你的!”
他二人竟异口同声喝止道。这让萧潇连头都不敢扭,抿嘴连续在纸上“画”了几个字。这封中西结合、融贯古今字体的检讨书前后共计一千多字,反复自责不辞而别,一方面要让小刀不计前嫌,收回那句“无情无义”的评价。另一方面还得发誓今后会安分守己,不再闯祸。
“写好了?”雪萍接过十几页信笺,颇不放心,关切道,“小刀让你写的,写了么?”
萧潇指着倒数第二页的几行字。哭腔道:“写了……喏,若是他不知、不允,我走了就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夏侯天明和小刀还在文明过招,原地而立,四手互博。萧潇瞟了一眼背景纤瘦的小刀,低声问雪萍:“萍姐姐,小刀什么时候学的功夫。我以前可从来没看见他练拳,顶多就是舞几个剑招!”
“为你练的!”
“真够义气。那我也要帮帮他。”雪萍的回答让萧潇吃惊不小,细想之下,为小刀赎身就是自己唯一能帮他的忙了。
雪萍凝着萧潇天真的笑靥,无奈地笑道:“你想怎么帮?”
“赎身。”
雪萍一时动容,却很快恢复了黯然神伤的表情,摇了摇头道,她同样简单道:“很难。”
萧潇这才认真地看着雪萍的双眸,从她眼中读不出半分喜悦,又仔细想了几遍,补充道:“我在宫里赞了不少钱,这次出来就是帮你们赎身的。”
“水木那一千两银票,你知道吧。”
萧潇咽了咽喉头,没有隐瞒,点头道:“银票是温大人给的,水木后来进宫当武宫女了。这是胖丫告诉我的,她离开卧月楼之后也进了宫,还做一个伙房丫头,跟我住的很近呢!”
雪萍了然道:“半年前,莫说一千两,就算五百两都足够为内苑两个婢女赎身。不过现在变了,我在前厅,赎身好比登天,每日赚的皮肉钱多半是被妈妈们拿去的,留在自己身边的并不多……温大人……既然外边有人监视着卧月楼,那你一定知道没有万两银子救不了我吧?”
萧潇没了下文,身上的银票根本不够一万两,雪萍就救不出去,更不用说炙手可热的小刀了。她无助的目光投向正被小刀扼住手腕的夏侯天明,小心翼翼谈问道:“六殿下,你在各地银庄存了多少银子。”
夏侯天明一愣,下巴立即挨了小刀一掌,他哎哟一声向后退去,剑眉倒竖:“你偷袭!”
小刀收回手,松了一口气,拱手施礼道:“殿下,承让了!”
“哼!本王会记得你的!”夏侯天明别开视线,剜了萧潇一眼,仿佛要把这一巴掌算在她的头上。
“坐这儿。”雪萍指了指身边的圆凳,示意小刀坐下。
萧潇双手握住凳沿,赶紧搬离远了些,隔着圆桌跟小刀抱歉。又指了指雪萍手里的检讨书,让他收藏好。
“白纸黑字,你要记住。”小刀被雨打湿的面庞还没来得及擦干,长长的睫毛扑扑扇动,看得萧潇一阵恍惚。
“嗯,一定记住!”萧潇应道。心想反正那种天打雷劈的誓言没屁用,小刀让写,她就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