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江云若和母亲踏进顾家大宅的时候,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夕阳的余晖下,整个宅院笼罩在黯淡昏黄光泽之中,偌大的院子中散落着纸屑破锦,风一吹,和沙尘一起共舞,一副门庭衰败的景象。
好在有位老仆还在举着长扫把打扫,江云若上前去问询,他说:“这是少爷发了疯,回房拿了很多东西撕碎了,扬的满地都是,又有听了风声要走的仆人,哄抢东西时候弄的,乱七八糟的。”
江云若一听这话,骇得一惊:“盼宇发疯了?他在哪?”
“和老爷夫人都在卧房,都等着你们来呐!”
江云若和母亲忙快步走进卧房,见顾老爷在床上躺着,神智虽清楚,却不能言语,身体也动不了,顾老太太正在一勺勺给他喂汤药,汤药就从嘴角流了下来,吃一半洒一半。顾盼宇坐在一边椅子上,神情呆滞地望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
见此情形,江母眼中泛泪,哀声道:“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顾老太太见他们来了,也站起来和江母抱在一起,涕泪横流,道:“这一天我真是把我的老泪都流干了,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娶了这么个儿媳妇!”
江母也哽咽道:“姐夫怎么样了?”
“大夫说后半辈子就这样了,你说我以后可怎么办啊!”
顾老爷从喉咙里呜呜地发着声,眼泪和涎液都一齐流了下来,颇为凄惨。
江母安慰了她一阵,又指了指一旁一直发呆的顾盼宇,低声道:“孩子这是怎么了?难道真的也疯魔了?那个恶女就对他打击这么大?”
顾老太太道:“他是因为柴房关着的那个叫珠玉的窑姐。”
“什么?”江云若听了这话不由地插话道,“怎么把人关在柴房了?”
顾老太太道:“她把我们盼宇害成这样,我还能容她出去祸害别人么?等我忙活完这些事。看我不去打死她!”
江母也道:“嗳,她虽是窑姐,但也是活生生的人,难道你不怕吃官司不成?赶紧把人放了吧,现在关键是如何挽救咱们自己家人,要算账也是找那个方锦如算账,关人家窑姐什么事!”
江云若叹了口气,走到顾盼宇身边,推了他两下,他毫无所动。
江云若激道:“你看看家里成了什么样子。你还在这为个窑姐发疯,还有没有点人味?”
顾盼宇这才目光无神地转过头来,惨然一笑。道:“表哥,我早该听你的呀,珠玉真是个下贱的呀!方锦如责问她时候我听说黄牙王的名号,细细一问珠玉,才知道就是珠玉的老乡。还和她姘过,哈哈!你道这是谁?绑架我的那位!敢情珠玉一直把我往坏道上引啊!她性情yín_dàng不说,还嫌贫爱富,钱财远在我的情谊之上,我真是瞎了眼……瞎了眼!”
江云若道:“算你瞎了眼!要是她参与了绑架,就把她扭送警局去。要是没有,赶紧同我一起去把人放了。难道家里成这样了你还不振作起来,还等着把你抓进大牢吗?那样的话姑丈姑姑更去依靠谁?”
一听这话。顾老太太也喟然一叹,道:“盼宇,你和云若去把人放了吧!”此时她自己肚里满腹怨气,似乎就要炸裂,正想找人诉诉悲郁。把江母拉住坐下,抽泣呜咽地倒起苦水来。
江云若正想拉着顾盼宇出去走走。要不然人一直钻在牛角尖里,时间长了就真出不来了,便连拖带拽将顾盼宇拉出了门。
两人出了门,暮色已然四笼,惨淡光景给心底又平添一抹忧愁,江云若自己也是心乱如麻,本觉得方锦如是可怜的人,可是如今眼前的惨境,却又不得不信,回想那投怀如梦、清嗔薄恨,如芒在背,阵阵地发冷汗。
到了柴房,小门虚掩着,顾盼宇在门口徘徊不入,江云若推门进去。
房里点着惨淡小灯,珠玉一脸惨白,一束娇躯被麻绳五花大绑着,嘴里塞着破锦,见了来人,挣扎着潸潸泪下。
江云若把她嘴里的破锦拿掉,又解开她的束缚,问道:“你没事吧?”
珠玉仿佛惊魂未定,嘴唇发颤,边哭边道:“没事,没事……”这会儿,她认出这人就是当时盼宇新婚的时候去她那里把盼宇接回家的人,据说是盼宇的表哥,便又道:“你是盼宇表哥吧!少爷,你是好人,把我救出去吧!”
江云若点头道:“我这就送你出去。”
珠玉刚刚在江云若搀扶下站起来,门口却咣当一声,顾盼宇扑了进来,双眼瞪得猩红,道:“表哥,你出去,你先回屋,我定会好好送玉儿回去!”
“你别做傻事!”江云若看顾盼宇的模样,很是怖人。
顾盼宇忽地哈哈一笑,道:“我做什么傻事?如今这地步,完全是我自己造成,怨不得别人!我定安然送她出去,我有话和她单独说,你先回去。”
听了这话,江云若只好退出门去,又在柴房外驻足片刻,听着里面没什么声息,才又缓步离去。
柴房内,顾盼宇睨着珠玉的小脸,静静地望了片刻。
珠玉满面啼痕,哀哀地向顾盼宇道:“我求你饶过我的错处,我对不住你,但望你看在从前我一直陪着你的份上,放了我吧!盼宇,盼宇……”
“别叫我盼宇!”顾盼宇突然上前一步,狠狠攫住她的下巴,“你还想去别人身下快活是吗?还想去和别人绑了我拿钱是不是!”他的喉结上下跳动,怒光迸射,像是突然苏醒的恶兽,将珠玉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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