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昏暗长街上,老雷像是一滩烂泥的身体挨着地面,被几个青壮力拖着,像是拖着一个破麻袋,他的嘴里流着带血的涎液,含糊不清地叫骂着。刚才在隐蔽的房中,已经遭到了老五一伙的痛殴,此时已经无力挣扎,任凭他们将他塞上了汽车。
老雷有种绝望感,也许在夜里无数次梦到的,生命的最后一幕即将上演了。
他并不惧怕,他知道这从来只是个时间问题。
他的脖子上戴着一个和田玉佛像,此时他倒在汽车的倒座上,接着汽车的小灯低头望了望,那上面溅了血,黄玉凝着鲜红,欢喜佛面也显得狰狞。
他不信佛,戴着佛像只是体面而虚伪的装饰,但是他曾经路过佛寺,有道高僧曾说他煞气太重、杀心太盛,此时的老雷心里凄然叹道,二少,看来我要来追随你了,到了下面,咱们再一起喝酒。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人给咱们烧纸钱,好打发那些冤死的小鬼。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老六,到时候我一定问问他,一切为什么会做到这个样子,问问他,记不记得当年在码头一起搏的日子……
血色往事,猛龙过江。
此时唯有在蒙蒙夜色中,黑暗末路。
老雷闭上了眼睛。
开车的喽啰却开了口:“雷哥,你别怪我们兄弟几个,我们……我们也得吃饭啊!”
“是啊,雷哥,到了下面,你可得保佑我们!可别……”
“呸!”老雷啐了一口,却没有再多说,只是喘着粗气。
汽车沿着长街向江边行驶,老雷知道这是老五的一贯作风。将人撞到麻袋里,塞上石头,沉到江底。他已经不知道制造了多少水鬼。
这是老雷最不喜欢的一种死亡方式。不过此时,也由不得他选择了。
突然,街面中间出现了一道耀眼的光束。
运送老雷的几个喽啰骇得猛然刹车。
“怎么回事?前面有车!”
长街中央,整齐停着几辆汽车,此时都是突然一齐打开了大灯,照的路面像是白昼一般。
“什么人?”
几个喽啰都警惕起来,有枪的忙将腰中别着的盒子炮摸了出来,没有枪的也赶紧把钢刀握在手中。
但是四下悄寂。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像是火山喷发前的安逸。
有人的喉头紧张地动了动,瞪着眼睛盯着车前的路。有人额头上汗液晶光闪闪,汗滴沿着鬓角流了下来。
老雷在倒座上闻声也睁开了眼睛,一双眸子中如同沁了血,分外猩红。
“倒……倒车,走!”一个喽啰反应过来。总觉得眼前面对的不是好事,忙催促开车的司机转头。
司机也反应过来,双手紧握方向盘,准备掉头而走。
一阵疾驰的汽车声,两辆汽车跟了过来,堵住了他们的退路。
老雷因在倒座上。看后面更为清楚,此时在绝望中又腾起一丝希望,慢慢坐了起来。
一阵杂乱脚步声——
在他们的汽车之前。车灯耀眼的白光中,十数个颀长的身影缓缓走进光影中,在最中央的几个人手里明显持着枪,而周边的人影手里都拿着精光闪闪的刀刃,在空中挥舞着。此时万丈白光从他们一行人的身后照射出来,反而看不清他们的面孔。黑暗的轮廓更加可怖,像是到了阎罗地狱,遇到一群拦路小鬼!
“谁……谁……”一个喽啰结巴道,不知道他是在问别人,还是自言自语。
“妈的,”另一个喽啰道,“雷哥,没想到你还有后招!”他误以为是老雷的老谋深算。
老雷并不言语,此时他的心里也在纳闷,这神兵天降是谁派来的?最有可能是二少的人,可是,二少的人马如今自己都快成一盘散沙,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又怎么会来救他?
那一行人徐徐走向汽车,面目慢慢浸入此车所射出的光线中,从依稀变为清晰……
“廖……廖青峰!”
“廖大哥?”
那一干来人正中的一人,果真是廖青峰。
喽啰们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他们觉得自己今天实在是太走霉运了,本来接了要处理老雷的活,本以为只不过是出一趟车,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廖青峰居然在这里蹲守,仿佛早就知道老雷会被处理似的。不过,从这里到江边也只有这一条必经之路,只要明白老五作风的人,用脚趾头想想都会明白他们的行迹。怪只怪他们太轻敌,想得太简单,以为二少死了廖青峰等人也不过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却忘了他们还有一颗无畏之心,曾隶属于城中的无冕之王!
老雷的身体也隐隐战抖,不仅仅是因为伤痛,更多的是因为兴奋。
当他看到廖青峰的面孔出现在光影之中时,那光中在他身遭的浮浮的尘埃似也如万千星辉!
甚至有一霎,他产生了一种二少没有死的错觉。因为在一瞬间中,他从廖青峰的眼神中看到了一如既往的笃定和从容。
廖青峰走到了车前,哧地笑了一声,道:“哥几个,这么晚了,到哪去?”
他的话音刚落,他周围的几个青年就抡起胳膊,用手中的铁棍钢刀将那车皮敲得轰轰作响,紧接着一声哗啦的响声,车窗已经被击碎,碎玻璃碴溅了车内几人一身。
他们虽然有人有枪,可是比起车外那几柄黑洞洞的枪口,他们的一两把手枪单薄得像是孩子的玩具。
不,应该说,连他们本身,都像是孩子的玩具,被人玩弄在鼓掌之中。
他们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