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垂花门外走进来的,正是北静王水溶。

看清了一左一右扶着他的两人,紫鹃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她觉得刚才那个声音熟悉,原来左边的青年,正是她和史湘云遇见过的卫若兰,而另一个人则是大媒人穆苒。

走到洞房前的台阶下,水溶将穆苒和卫若兰一推,站正了身体,笑着说:“好了,此处再没有别人,我也无需装醉了。”

虽然身上有些酒气,但紫鹃见他口齿流畅,目光澄清,果然没有多少醉意。

紫鹃走到三人跟前,款款下拜,一一称呼过去:“王爷,穆大人,卫大人。”

穆苒知道她是黛玉的贴身丫鬟,只看了她一眼,略一颔首,并无其他话。

而同样是不经意地跟紫鹃照面,卫若兰却是一声惊呼:“呀,你,你是那天在东郊道上的——”

他惊叫出口,立时省悟这里是洞房之外,北静王和穆苒就在一旁,大呼小叫的着实失礼,赶紧肃容闭嘴,只一双诧异的眼睛,仍盯着紫鹃不离。

卫若兰不敢再问,北静王却感到奇怪,反问他:“怎么,你认得紫鹃姑娘?”

卫若兰瞥了穆苒一眼,他对于这位上司的惧怕,还更在北静王之上,于是讷讷地说:“是,见,见过一次的……”

紫鹃反倒大方地替他回答:“禀王爷,上一回保龄侯爷的侄女史大姑娘,往莲花庵探望我们姑娘,是婢子送回去的,半道上马车不慎翻覆,正好这位卫大人率属下经过,施以援手,史大姑娘才得顺利回家。”

北静王听后也笑了,对卫若兰说:“如此说来,卫大人倒是个热心肠的人了。”

紫鹃虽然化繁为简,还隐去自己掌掴卫若兰的细节,后者却不由抬手在面颊抚了一下,低头苦笑,已牢牢记下了“保龄侯爷的侄女史大姑娘”的话。

穆苒想起那日卫若兰的狼狈模样,不觉唇角一动,忍不住也想笑,骂自己和揍卫若兰的,竟是同一个女子,而且还是北静王妃的贴身丫鬟,未免也太巧合了,以及她的胆子到底又多大啊?

想着新娘还在洞房之中等候着自己,红彤彤的烛光映在窗纸上,轻轻晃动,仿佛此刻自己摇荡的心旌,水溶哪里还有耐心站在这里,听他们说这些不打紧的渊源?

于是他对穆苒和卫若兰说:“适才劳烦二位大人,这就回厅上再多饮几杯吧?”

在场的三人都是血气方刚的青年,纵然性情大不相同,但某些事都还彼此理解,碍着紫鹃在跟前,只能把促狭的笑意藏在眼中,答了声“是”,便从原路退下了。

水溶又回身来,握拳捂唇,咳了一声,对紫鹃低眉笑了笑:“紫鹃姑娘也辛苦一日了,且去歇着吧?”

紫鹃暗笑,他又不是头一回成亲,没想到还有几分羞涩,当真有趣得很。

好笑归好笑,她依然是担心的多,不知道到了这个关口,林姑娘会怎样呢?

唉,依着她的性子,多半是不肯乖乖顺从王爷了。

紫鹃刚在独自一人站在这里,就已经在心里斗争了一番,此时不说,就再无机会,当下把心一横,向北静王深深地敛衽一拜。

“紫鹃姑娘,这是做什么?”水溶大感诧异。

紫鹃复抬起头,长吸了一口气,勇敢地直面北静王,平静、柔和却坚定地说:“王爷,我们姑娘自小就身子娇弱,偏偏又是最有主见的性子,她若决意的事,旁人万难勉强,如有些任性之处,还请王爷多多爱惜,多多体谅。”

这话乍一听古怪,水溶先是愣了一愣,但他也是聪明善解的男子,纵不能十分确定,也大致猜到些意思,笑容虽有些勉强,仍然很干脆地向紫鹃一点头:“我明白,紫鹃姑娘大可放心。”

“多谢王爷,从今日起,我就是服饰王爷和王妃的丫鬟,王爷只叫我紫鹃吧。”

“好,紫鹃。”

水溶果然依言唤了一声,两人相视而笑,尽能了解对方的心意。

黛玉听见动静,知道是水溶来了,却不马上进来,听着外头断断续续的说话,她反更紧张忐忑,手指绞着喜服宽大的袖子,勉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

外间的声响终于断了,先后两声悠长的咿呀,伴随着平稳的脚步声,盖头下方弥散了微醺的酒意,看着日间见过的那幅华丽的下摆,出现在狭窄的视野中,在摇荡的烛光下,闪烁着让人目眩神迷的华彩。

洞房内静悄悄的,温柔清澈的声音,仿佛在暖暖的水中浮起来一般:“让夫人久等,水溶赔礼了。”

黛玉不答话,甚至咬着嘴唇,害怕跌落丁点儿的声音,泄露了此刻的情绪。

水溶深深一揖之后,起身抬头之际,瞥见黛玉绞着袖子,都有些苍白了的手指,不由莞尔,充满了理解和疼惜。

“夫人,让我好好看一看你……”他柔声提醒了她,双手托着大红盖头的流苏,缓缓掀起。

黛玉感觉自己的呼吸几乎要断了,却在光亮骤然照进眸子一瞬,蓦地抬首,看清了面前这张俊雅秀致,笑意涵澹的脸庞。

在暖红色的烛光下,似乎完全消失了棱角,丝毫不叫人觉得危险,除了温柔,还是温柔……

黛玉也呆了一霎,又见他的唇角扬得更高,原本些许含蓄的笑容,流露出分明快乐的意味。

对着烛光,更加专注、仔细地望着她的秋水眸、芙蓉面,水溶捕捉到了掩藏不住的惊慌。

他稍稍俯□,隔着袖子握了黛玉的手,果然感觉到一个陡然的瑟缩。

只是这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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