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北静王素来欣赏宝玉,纵然知道他和黛玉的一段过往,也并不十分介怀,正好近日有几位大儒,在府上小住数日,便请贾政转告,邀请宝玉也到王府来,茶叙半日。
北静王散朝归来,头一回不先到黛玉房中,丫鬟说,王爷带了位客人回来,一到府里就关进了书房,还叫丫鬟仆人们都远远地避开去。
黛玉心知,应当和莲花庵风波有关,且王爷如此紧急谨慎,必定事态严重,故而沉吟了一会,命丫鬟说:“既这样,你们都莫要去打扰王爷,也不得私下乱传乱说。”
这名丫鬟是从荣国府陪嫁过来的,多少知道些黛玉的脾性,罕见她如此郑重的告诫下人,忙应了声是,不敢再多一句话。
水溶带回来的客人,不是别人,正是受命暗中侦缉,北静王及家眷遇刺两案的穆苒。
两人关了书房的门,也不要任何人服侍,穆苒将随着携带的一只革囊放在案上,解开囊口绳结,将里头的东西抽了出来,赫然是一柄寒光灿灿的出鞘弯刀!
“这就是北行途中,行刺王爷的刺客所使的兵刃,经反复勘验,发现了这个。”穆苒将弯刀立起,指着锷口靠近锋刃的地方,“王爷请看。”
北静王接过弯刀,果然穆苒所指之处,有一圈细细地小字,仔细察看,是“纯钧堂制”四字,字迹细小,位置隐秘,当真不易发觉。
穆苒又详加解释:“通常有名的冶匠,或者冶造铺子,都会在所锻造的器物上,镌刻下专属钤记,这个纯钧堂,我命下属秘密查过,只有一家,是在闽中建州,以欧冶子后人自居,打造的兵器,倒是十分精良,这柄弯刀,更是上品。”
“闽中?闽中……”北静王努力思索了一会,还是茫然无所得:“我不记得到过闽地,更不曾得罪过那里什么人?”
“想对王爷不利的人,未必和闽地有瓜葛,我想让庵堂中,和刺客照面过的师父辨认一下,当晚刺客所用兵刃,大小形制是否和这柄弯刀一样,若两拨刺客的兵刃相同,便可以认定,这刺客并非偶然闯入的盗贼,而是背后必有主谋。”
“穆大人想法虽不错,可见过刺客的,只有紫鹃一人,她一个弱质女流,纵然看看了什么,这会子也是吓得忘了。”
“紫鹃?可是王妃的贴身丫鬟么?”
“正色,穆大人还有其他想法?”
穆苒听到这个名字,先是一愣,继而嘴角一挑,似乎在取笑什么,又有些像自嘲:“如果是她,未必就吓得全都忘了呢。”
当然了,就这丫头的泼辣麻利劲儿,而且受伤之际,还能给禅房关门落锁,阻挡刺客进一步伤害王妃,或许真能从她嘴里,问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来。
“咦,穆大人说什么?”可在水溶看来,穆苒神情怪异,说的话也是莫名其妙。
穆苒冲水溶一拱手:“卑职有个不情之请,劳驾王爷,同卑职前往莲花庵一趟,让这位紫鹃姑娘,认一认这柄弯刀,另有几句话要问她,王爷可允准?”
“什么,你,你要让紫鹃看这把刀?还要讯问她?”水溶十分惊诧,话都说得不畅了。
锦衣卫的副指挥使,要审讯一名受伤卧床的丫头,还要那这柄凶到去吓她?
穆苒眼神沉稳坚定,似乎已经没有自己说不的余地了,水溶只好勉强一点头:“也好,只紫鹃是内子的贴身丫鬟,这事我须先询问她的意思。”
“是,王爷请便,卑职就在这里候着。”穆苒一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穆大人稍待,我去去就来。”
水溶离开书房,自往黛玉处去了。
穆苒则在空荡荡的书房内安坐下来,他正在查办的,是一件棘手的大案,可不知为什么,想到要讯问那个敢对自己当街喝骂的大胆丫头,在先前紧张严肃的心情之中,仿佛多了一丝欢乐有趣的意味。
黛玉正在窗下临帖,为了让自己心静,特地选了钟繇小楷临写,奈何心绪怎样也无法安宁,写了不到一页,便觉得心浮气躁,难以为继。
见北静王进来,竟忍不住搁笔起身,脱口而出叫了声“王爷”,心头也是骤然一安。
一瞬间,她似乎有向自己奔过来的冲动,虽然按捺住了,站在原地,但眼中的关切之色却掩藏不住。
还是第一次,见她用这样的眼神瞧自己!
水溶的心情也是陡然激动,但为了不惊到她,只是上前轻轻执起她的双手,柔声安慰:“累夫人担心了?没有多大的事,我只是和穆大人在书房内商议,他想见一见紫鹃,就前晚的事,稍有几句话问她,夫人觉得可妥当?”
他还不敢说,穆苒要给紫鹃看凶刀之事。
黛玉手掌习惯地往后一缩,但水溶牢牢地握着,也只好由他去了,穆苒要讯问紫鹃一事,尽管很让她意外,也有所顾虑,但兹事体大,总不能都顺着自己的情绪来。
于是黛玉通情达理地说:“既是穆大人查案子,也是应当的,只紫鹃伤重,请王爷代我恳求穆大人,莫要耽搁太久,累了她才好……”
听黛玉允了,水溶心情登时一松,自然答应不迭:“是,夫人大可放心,我和穆大人一同前往,会见机行事的。”
谈妥了这件事,水溶本该立即返回书房,告知穆苒,然而黛玉荑在握,又少有的柔静地依在自己身旁,不禁怦然心动,略一犹豫,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