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落高估了自己。
别说是她,就是她师父来了,也不能重复柏兮的术法。
陆落又担心柏兮报复心强,导致杀戮过重,她心急如焚,更是无法静心去回想方才柏兮的咒语。
她不是神童,真的努力回想,亦是想不起来。
陆落重新跌坐回了井中。
她这一天太累了,身心俱疲。
饶是阴暗潮湿,蛇鼠乱窜,陆落还是靠着湿漉泥泞的墙壁,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她睡着,她再次梦到了那天的场景。
这次不再是幻象,她实实在在感觉自己躺在宁墨谷的臂弯里。
他的眼泪,滚烫落在她的面颊上。
陆落只怕是已经死了,她的手指发腻,肌肤颇有发涨溃烂之感。
若不是如此,宁墨谷也不至于放弃,她的确是无法挽救了。
“师兄.......”陆落听到自己的声音,亦嘶哑,她的嗓子里可能是烂穿了,声音并没有幻象中那么清晰。
她糊里糊涂说着话,求他一定要杀死她。
杀死母子尸煞的,需要用到很多特定的材料,朱砂和带着符咒的利刃肯定不能少,同时还需要施咒。
宁墨谷亲吻过她的唇,说了“来生再见”时,他的情绪颇有点失控,不知是愤怒还是狠绝,他捅下去的那刀很稳很用力。
可是刀子进去,他又后悔了。
饶是没了希望,他也恨自己这样放弃了她。
他大哭不止。
宁墨谷的矛盾,陆落感同身受。他绝望中的挣扎,像被人凌迟,死去的人可以什么都不知道,他却要活着承担那一切。
陆落的血涌出来,是暗红色的血,流的很快,说明那时候她并未死。
宁墨谷的悔意从此而来。
他感觉到了她肌肤的溃烂。闻到了她身上的腥腻,他也以为她早死了,如今不过是残留的魂魄。
刀子进去之后,宁墨谷发现他妻子没死。萨满的术法比他想象中更高超。
他彻底后悔了,他一个劲的按住了她的伤口,想要止住血,可是血流了她满身,连她平常带着的凤血玉镯也别浸湿了。
陆落第一次梦到他。他带着冷漠的表情,静静看着落落的不忍离别,到落落彻底要走时他的崩溃,陆落算是明白了他这个人。
柏兮不是冷血,他是自信。
他第一次离开落落的时候,他自信她会等着她。
他站在那里,他的自信告诉他,不用太难过,等她长大了,他还是他的。
可最后她死了。他的自信被瓦解了,他的信念都崩溃了。
陆落从梦中醒过来时,自己也是一脸的泪,她哭得哽咽。
“我这是在哪里?”她有很短暂的迷茫,而后才知道是在井底,她的手浸在潮湿里,已经起了皱。
亦如她上辈子临死前。
陆落吓一跳,重新站起来。
外头的光线发生了变化,不知时辰,她的丫鬟琴谣也不知为何还不来找她。
“来人啊。救命啊!”陆落实在没了法子,站在井底喊。
她清醒过来之后,又开始担心,不知柏兮到底会怎样。
陆落喊了半晌。嗓子里直冒烟,她彻底没了力气。
一只土蛙从她眼前跳过,她想抓起来吃了。
她又饿又渴。
天彻底黑了,仍是没人来找他,陆落被丢在这枯井里。
她的嘴唇有点干裂,实在渴得厉害。陆落用手使劲刨井底。
她刨了好半天,刨出个半寸深的坑。
坑底片刻就沁入了一些水。
陆落捧起来喝了,水很腥,腥得像血。
她哭也哭不出来,心里木木的,那个梦将她的魂都抽走了。
陆落很渴,就忘记了感叹,也忘记了悲伤,她被梦里的情绪掌控着,像具行尸走肉。
这一夜,柏兮并未回头。
他彻底将陆落抛下了。
“他肯定发疯失控了。”陆落想,“不知道他要犯多少杀戮。”
陆落不过是做梦,她都如此心灰意冷,起了弃世之念,柏兮是亲手送妻儿上路的,他的痛苦比陆落深万分。
他崩溃失控了,陆落一点也不意外。
她阻止不了他。
“到底是谁设个局,螳臂当车不说,还让一个疯子重新失控了。”陆落又累又饿,半躺在泥泞中,茫然想着。
人的身体到了极限的时候,善恶都变得模糊。
陆落此刻一点也没了批判之心,柏兮做什么,她都没有力气去评价,她饿得想吃泥土。
后半夜的时候,她自己挖的坑水越来越多,陆落差不多喝饱了。
她迷迷糊糊睡到了天亮。
天亮之后,她又开始喊“救命”,她的嗓子全哑了,一点声音也出不来。
“你.......你听到声音了吗?”胡七郎带着家丁在林子里找人,他隐约听到谁喊救命,突然停住了脚步。
所有人敛声屏息。
他们静静听了半晌,家丁们都说:“没有听到啊,七少爷。”
胡七郎有点失望,微微叹了口气。
他妻妹陆落的马车,丢在二里之外的小道上,车上的丫鬟琴谣被人割断了喉咙,死不瞑目。
昨儿杭州府又出了两桩大案:一家客栈,包括掌柜和房客,足有八十几人,全部惨死;一户人家姓孙,全家老小,上至八十岁老人,下至刚满月的娃娃,一百多人亦同样惨死。
这两桩案子中,死者都很蹊跷,死前像是经历了极大的痛苦,可奇怪的是,他们身上没有伤口,没有毒药,像是被鬼怪缠上,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