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京师天气转暖。
郊外颓败的古树枝头,泛出了一层单薄的新绿,绿的太淡了,远处一瞧还是一片荒芜,只有走近才有几分春色。
“水长宁,我们要出去一趟,你要坐镇家中,确保万无一失。”陆落道。
从前陆落觉得水长宁的术法不济,直到柏兮告诉她说,水长宁其实很厉害,陆落如今就刮目相看了。
“嗯。”水长宁风轻云淡应着。
他看上去丝毫没放在心上,但他答应了,就一定能做好,陆落放心他。
家里有水长宁,陆落就跟桑林珠夫妻,还有柏兮,出了城。
还是冷。
夜风尤其冷。
两辆非常宽敞的马车,停靠在一处的荒地,冷风簌簌的灌,袖底一片惊寒。
陆落和桑林珠各自裹了件极大的风氅,玄色风氅和夜融为一色,淹没了她们。
“冷!”桑林珠穿着鹿皮小靴的脚,已经冻得发僵了,半晌没有知觉。
她想跺脚,又怕有响动。
想了想,她最终没敢动,任由寒风肆虐,面颊早已冻僵。
一盏挂在马车旁边的明角灯已经熄灭了,夜里极浓,月初没有琼华,桑林珠只能看到陆落薄薄的身影。
陆落站着不动,目视前方,似樽雕塑。
她是开过天眼的,可以瞧见远处忙碌的人影。
桑林珠也望过去,却什么也看不见,只得问陆落:“他们挖好了吗?”
陆落仔细看了几眼,轻声告诉她:“还没有,才挖了两具。”
桑林珠不再说什么,默默等着。
这次一处乱坟场的边沿,柏兮、伲昔格尔、陆落和桑林珠驾了两辆大马车,傍晚的时候就出城了,却等到深夜,再到乱坟岗。
乱坟岗的人,多半是没有亲属或者犯了大错,他们的尸骨不过是放在堆里烂。
桑林珠提议,他们去挖出十二具尸骨,以备后用。
这明明是桑林珠的主意,这可会儿漆黑一片,远处冷风阵阵的刮,好似比往日的夜里更冷,桑林珠有点害怕。
苗疆的神婆用蛊术,但他们也相信鬼神。
桑林珠怕鬼。
陆落则告诉她:“若是鬼来了,我就把它的煞气收住,不会伤害你。”
桑兰珠觉得术士都是傻大胆,就没反驳陆落。
她不知不觉依靠着陆落,把陆落当靠山。
陆落则没说什么。
猜测到桑林珠心中的怯意,陆落时不时和她说几句话,驱散她的害怕。
“我们是不是要等天亮才能进城?”桑林珠问。
陆落点点头。
“那我们今晚就要和挖出来的尸骨坐在一起?”桑林珠又问。
陆落道:“一辆车放尸骨,一辆车我们自己坐。”
桑林珠慢慢松了口气。
“......我们苗家不用无名之人的尸骨,我们都是自家祖宗留下来的。”桑林珠告诉陆落。
陆落问她:“你试过吗?”
桑林珠道:“我哪有机会?只有大祭司和长老们才可以。”
陆落深以为然。
一个时辰之后,他们终于挖好了,柏兮和伲昔格尔轮流往马车上搬,都是挑选完整的、成年的、血肉烂尽了的尸骨,放在马车上。
“怎这么久?”陆落帮忙撩起车帘,闻到了尸臭,问柏兮。
她觉得应该两刻钟就可以挖好,他们愣是挖了一个时辰。
柏兮没回答。
他身后的伲昔格尔倒是帮忙回答了:“这位大爷不想要矮个子,非得挑个个一样高大的,才选了这么久!”
“哪怕是布阵,也要一排很漂亮整齐的尸骨,歪瓜裂枣看着不舒服。”柏兮道。
陆落:“......”
桑林珠:“......”
忙好了之后,他们把马车赶到了河边。
柏兮和伲昔格尔受不了满身的异味,敲破河面一层薄冰,下河洗澡去了。
二月的京师还是这么冷,若是在江南,河水早就开冻了。
而后他们换了干净的衣裳,脏衣裳就地焚烧点火。
陆落和桑林珠趁他们洗澡的时候,已经捡了很多的柴火。
篝火燃起,他们四个人围坐着。
陆落说起江南的初春。
桑林珠没有过去江南,南疆是个阴冷苦寒之地,她没见识过江南的繁花似锦。
她言语中对江南很向往。
“以后我们去江南定居。”伲昔格尔趁机表忠心。
桑林珠摇摇头:“苗寨才是我们的家。”
陆落失笑。
柏兮腹诽,女人真麻烦。
熬到了天亮,城门打开之后,伲昔格尔和柏兮一人一辆马车,进了城门。
刚进门口,正巧遇到了出城去营地的颜浧。
颜浧带着七八个下属,个个骑着高头大马,迎面而来的人纷纷让道。他气势不凡过来,正好看到了赶车的柏兮。
“做什么去了?”颜浧拦住了柏兮的马车,下马好奇问道,“这么早进城,昨夜歇在城外了?怎么不直接让他们开门?”
柏兮冷漠道:“人家凭什么给我开门?”
颜浧想说,你可以用术法啊,转而又觉得不宜激怒他,微笑了下。
“谁在车上?”他问。
柏兮赶了这么一辆大马车,但是车上的味道挺奇怪的。虽然寒冬腊月冻住了,还是有些酸腐气息。
颜浧鼻子灵敏,觉得味道有点熟悉。
像死人的味道。
从前的蒙古部落之间常年征战,死者无数,他们兄弟常要去帮忙埋尸骨,对这味道记忆犹新。
“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