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办公厅堂,指挥着文书和幕僚核算复杂给养账目的布雷努斯,看见妻子进来,先是和她转入了旁侧的斗室,而后听到黛朵公然提出如此的要求,心中明白:“黛朵的目的很明确——要串联南奥普希金的科萨、特拉布宗的西奥多罗乃至塔尔苏斯的高文,实行联动自保,公然分疆裂土,要对皇都的御座提出宣称索求。此外,她应该还有个额外的目的。”果然,黛朵接着就提出了这个“额外目的”:
“以朝圣者主力在帕弗拉哥尼亚溃败、防备梅里克突袭夹攻为名义,勒令泰提修斯撤去对安卡拉的包围,如他就范,便在阿菲永吞并解散他的新军;若他不肯就范,便趁着父亲主力集中在马其顿、达尔马提亚平叛的时机,称泰提修斯有不臣之心,断绝他的粮道补给,借手任何人去歼灭他。”
听完妻子疯狂狠毒的策划,布雷努斯再度汗水涔涔,双手伏在桌几上,声音沙哑,“这样做过于危险了,如果失败的话,我们将陷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黛朵轻蔑地吐口气,将小手搭在布雷努斯的胳膊上,娓娓道来地“劝说”着,“如果你对西奥多罗的立场不够放心,也一定要和高文私下达成交易。至于泰提修斯的话,若是你还不忍心置他于死地——也可以软硬兼施,先减损他的补给再说。”
“为什么定要采取如此激烈的手段。”布雷努斯鼓起勇气,转身对妻子提出了质疑。
“因为我身上也流着科穆宁和杜卡斯的血。”黛朵低声咬着牙说出了谜底,接着她的手摩挲着布雷努斯的脖子,满眼温柔牵挂,“以前我欠缺的是行动的决心和魄力,现在则不同,我有了你,我也有了你的孩子,这样我绝不能甘心屈从在约翰兄长之下。既然姐姐能背叛父亲,我为什么要自始自终做个乖乖女?不,我的理想要比姐姐的更加宏远,姐姐不过是跟个蛮子在边际之地自立为王,我和你要问鼎这个帝国神圣的权力。面纱逐步使要撕去的,刀刃是要逐步露出的。”
“你最终还是迈不过曾经遭受到的欺骗——那是高文和安娜给予你的欺骗,所以你忘却了上主教导给我们的宽恕......”
结果丈夫的话还没说完,黛朵就使尽了力气,恶狠狠得在布雷努斯的脸颊上掌掴出道红色的痕迹,“对,只有上主会垂怜宽恕我们。但在这充满罪的人世间,没人会宽恕我,只有强者才拥有断罪的刃和宽恕的典章。”然后黛朵轻轻提起了印章,她的脸腮就像雪梨般粉嫩白皙,楚楚可怜的神态似乎让人无法拒绝,镀金的印章边角折光,在布雷努斯的眼前不断晃悠,“发布命令,派遣快马吧我的亲亲小丈夫;皇都那边你根本不用担心,我有的是机关手段,求得关键有用的情报。”
本都山脉的余角克尔奥卢山峰边,自热尔马尼科堡城逃窜来的三万德意志兰人衣衫褴褛,狂奔到泰提修斯新军的营地后,呼天号地,请求这位将军的求援,并且声称“康拉德元帅、比瑟大主教和吉约姆公爵这群最为显贵的人物,就在我们的队伍当中——快,可怕的突厥人正在后面追逐屠杀我们!”
“怎么回事。”戴着锁子头巾的泰提修斯,微微驼着背和守捉官并肩从营帐当中走出来,看着木栅前像蝼蚁和羊群般的乞活者,守捉官不由得握着铁连枷爆发了埋怨,“为什么陛下会信任这样的人和群体,能光复高原之地?看看他们兵民不分、毫无秩序和纪律,武器也低劣到触目惊心的地步。”
“这也是皇子殿下训练新军的根本原因。”泰提修斯干咳几声,随后唤来几名骑马的传令,“你们去宣谕下,说我军愿意接受这群走投无路的人,此外派几个人去向布雷努斯殿下请求拨给更多的粮食。”
裹着头巾的守捉官而后走到木栅前,和几名逃出来的朝圣者简单交谈了几句,是忧心如焚,因为他知道雷蒙德大伯爵在冈加拉地区的惨败,和整个朝圣者队伍的悲剧,便忡忡地请示泰提修斯现在该如何办,“据说梅里克酋长就带着一万三千名精锐骑兵,已经冲到我们围城阵地的边沿了。”
结果还没等泰提修斯思索出答案,“咚咚咚咚”的鼓声,就顺着高原的风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泰提修斯、狄奥格尼斯扭头看去,数个古里外青灰色的山坡脊线上,出现了一批背着弓箭扛着弯刀的萨吉图斯骑兵,他们骄狂地看着己方营地和安卡拉城堡,而后前仰后合龇着牙,啸出了阵阵狼般的嗥叫,这必然是梅里克大埃米尔的先锋队伍,一路追袭到这里来的。
这群萨吉图斯突厥,根本没有任何开化,他们很多人连新月教信仰都没皈依,垂下马鬃般的发辫,有的半边有头发另外半边是髡去的,还有的杂乱肮脏的长胡须顺着耳朵在脑后结起来,在战场上他们的箭矢和刀锋毫无怜悯,连老人妇孺都不会放过。
听到挑衅的“狼嗥”声里,安卡拉山堡上的守军高声喝彩,但山下刚刚逃至此处的德意志兰人和法兰克人立即炸开了,很多人抱着脑袋绝望惨叫战栗着,开始无意义的奔窜,他们的胆气已在冈加拉和逃跑途中被彻底打崩了。就连吉约姆公爵,也坐在辎重行李箱的后面,忍住惊慌的变声,对扈从们不断说“快将我的金钱全部馈赠给对面的希腊将军,只要他能抵挡住这群野蛮人的攻击。”
眼看那边一片混乱凄惶,守捉官便扯下裹巾,戴上个简易的帽盔,一跃过木栅,飞身乘上匹战马,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