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盖苏文,倒是守的有模有样。”
侯君集说笑间拿起一只陶罐,用随身匕首切开泥封槽口,露出里面的荷叶衬底。掀开后,里头便是黏黏糊糊的玩意儿,凑到鼻子口闻了闻,兵部尚书问从沧州过来的粮官,“这能吃?”
“尚书勿怪,此物卖相是差了一些,不过还算可口。”
说着,粮官拿起一只木勺,又拿了一只木碗,挖了一勺仿佛稀牛屎的玩意儿,扣在木碗之中,扒拉了两下,粮官正色道,“尚书请看,其中不但有肉,还有茨菰大芋头,豆子份量也足。”
兵部尚书咂吧了一下嘴,还是没敢尝一尝,心中暗道:高丽奴坚壁清野,若是以往,倒是颇为麻烦,今年却是大不一样,大车一次就能拉五百罐。这一罐抵得上四五斤粗糜子了。
豳州大混混没正经挨过饿,不过苦头也是吃过的。起家时候杂七杂八也吃,这几年因为憋着劲要升官发财,倒是没琢磨过这等苦处。当上兵部尚书之后,又被人连续弹劾了两三回,他这个尚书之位,如果不能把征辽打的一本万利,搞不好就得下台。
罐头产量不算高,但也不算低。给一两万精锐补充能量是不成问题的,张德不敢说自己是营养专家,不过怎么让土鳖们吃饱,他这条在沙漠戈壁看过日落日出的工科狗,还是有点发言权的。
一只陶罐用草绳捆扎,就能保证运输中不被破坏。当然罐头保质用玻璃更好,不过那玩意儿成本太高,张德又不姓雷,哪能专门做这等好事儿。
保质期差了些,但冬末春初的气温,倒是给了不少便利。而且按照这次征辽的节奏,侯君集只要能保证立夏之前能有五六万奴隶,他就是功德无量。
就凭这个,豪门新贵老世族外加臭不要脸权贵资本家,都得保他兵部尚书之位再坐几年啊。
“这是甚么肉?”
“猪肉。”
“猪肉能吃?”
侯君集斜视了一眼粮官,然后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傻逼,轻咳一声,“将士厮杀艰苦,不能克扣粮秣啊。”
“尚书放心便是,这些粮秣,足斤足两,任意抽查。”顿了顿,粮官又微微欠身笑道,“三五月内,船队车队都不曾停歇,如今百姓都是企盼尚书凯旋而归,自是全力支前。”
眨了眨眼,侯尚书有些好奇地问道:“何谓支前?”
“支援前线杀敌将士!”
战争带来的变化,让原本安定祥和的河北道某些传统地区,变得躁动起来。哪怕是被李董教训过的范阳卢氏,此刻竟然再度热烈起来,一窝蜂地忙碌奔走。
小小的渤海,任你惊涛骇浪,只这黄河济水无棣沟漳河滦河……所有能通往渤海的河流,舟船相连,宛若长龙。
遮阳蔽日的是风帆,驱鲲拉船的,是唐人。
“凑近了!”
“莫慌莫慌,真乃巨鲲也!”
“莱州‘骑鲸客’在此,莫要抢了莱州人的买卖!”
“登州‘斩鲲大侠’岂是浪得虚名?水上汉子,还得看我登州人!”
“去你们娘的!弟兄们上!”
嘭!嘭!嘭!
也不知道是什么类型的鲸鱼,大的起码有五丈,尾巴一摆,掀起一片片水花。
八牛弩射出去的捕鲸叉,瞬间扎穿海水扎穿鲸鱼,嗤嗤嗤,海水瞬间染红。同样血红的,还有盯着鲸鱼的水手,一条大鲸,浑身上下都是财富。
鲸油、皮层、骨头、内脏、鲸脑……还有最现实最直接也是最畅销的……鲸肉!
“那畜生哪里来的,报上名来!”
“入娘的贱种,竟敢在渤海抢俺们生意,端的是有胆!”
大约到了夜里,因为坚壁清野显得冷清的辽东湾东北角,这里是高句丽建安城的所在。原本这一带大概有二十余万人生活,但随着唐军集结河西,天可汗金箭传边,盖苏文迅速将人口集中到了坚城壁垒之中。新修的长城,就是要将唐军抵挡在外。
只是让高句丽人感到奇怪的是,唐军完全没有传说中那样狂暴。李靖雪夜灭突厥的戏码,根本没有上演。
高句丽人坚壁清野,连像样的木料石块都没有留给唐军,乡野之间哪怕是草屋,也要一把火烧个干净。
什么粮食禽畜,一粒米也不会留给唐军。
唐军应该会感到艰难了吧?
然而并没有,唐军并没有急于攻坚,反而像是打呆仗一样,营寨沟渠层层推进。游骑警戒步卒推进,小规模交锋,总是出现精锐唐军以多打少吃掉一部分高句丽军。
甚至盖苏文想要诱敌深入,下血本送人头,可唐军还是吃多少就是多少,依然不急于一时。
在唐军的营寨壁垒出现在建安城附近时,高句丽斥候已经能够看到时不时有海船进入辽东湾,然后新修的海岸栈桥,直通大海。那些造型奇特的唐船上,不时地有大块大块的肉食卸下来……
“唐人的船又来了!”
骑马斥候远远眺望,两侧都挂着箭囊,马弓在手,三骑一队,一人警戒,两人观察。
“又是肉!”
“唐人怎么会有那么多肉吃!”
“好多肉……”
很快,唐军营寨中,披甲辎兵推着独轮车,从栈桥上,将一石鲸鱼肉运回营寨。一次出来就是二十辆独轮车,又有五队步卒一队游骑保护。去栈桥一趟,就是两千斤肉进营寨。
高句丽的骑马斥候们都是有些迷茫,西部大人坚壁清野的作用和意义,到底何在?
唐军真的需要那些糜